他想離家,但離了家他又能往哪兒去呢?
不知道跪下來求他爹有沒有用,若是沒用的話,他就隻能……去死了。
就在林竹腦中的想法越來越危險時,耳邊突然聽見周紅花的聲音——
“你後娘白日裡來過,說什麼也不肯把你帶回去,她和張荷花兩個,張荷花就是早上罵你的那個,她們兩個夥着一道,把你許給我家阿淮了。”
林竹震驚地看着她。
周紅花也很難堪,這事兒他們家雖然也是受害方,但到底存着一份私心,就沒那麼理直氣壯。
“我家阿淮今年十八,比你長一歲,五年前去了府城太醫局學醫,他很有本事,别人五年才能學會的東西他三年就學會了,白日裡我同他爹已經給他去了信,過不了多久,應該就回來了。”
林竹依舊沒反應過來,他還停留在林秀和他換親那會兒,不知道怎麼睡了一覺就又換了一個。
周紅花把白日裡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包括張荷花的目的也沒瞞着。
“王冬翠原本要換親,這事兒你知道,但張荷花心裡屬意鎮上的夫郎,所以就趁機把你和阿淮湊了一對。”
“我們呢,”周紅花頓了一下,尴尬道:“也有私心……”
其實從鎮上回來的路上,她和江長順就商量過要先瞞着林竹,畢竟以後都是一家人,總歸還是不要弄的離了心才好。
可眼下看着這個孩子,所有人都在欺辱他,把他當個玩意兒似的扔來扔去,周紅花就不忍心再瞞着他了。
林竹低着頭,卷長的黑睫遮住了眼神,隻眼皮在輕輕地顫動。
周紅花坐近了些,“我知道你心裡委屈,但你放心,我家阿淮性子極好,以後過日子絕不會虧待了你。”
“還有,你身上的傷白日裡好幾個人都瞧見了,你放心,你後娘如此苛待你,我肯定會替她好好散散名聲,絕不叫她好過。”
林竹點點頭,再擡起眼時裡面并無一絲怨氣,相反的他還覺得有些輕松。
人家對他這麼好,他剛才還在想着要怎麼報答人家才好,現在得知他對人家也有用,他隻覺得高興。
周紅花拍拍他的手背,“你再躺會兒,但别睡着了,我熬點稀粥給你喝。”
林竹想說不用,但周紅花已經出去了。
*
信寄出去後,周紅花和江長順在家裡焦急地等了十日,第十一日一大早,兩人吃過早食就借了騾車又去了鎮上。
回來的時候一無所獲。
江雲野和江雲月蹲在雞窩邊說悄悄話。
“二哥,大哥好像真的生氣了,連信也不寄了。”
江雲野拍她的小腦袋,“才不會,大哥就算生氣,也不可能不寄信的。”
“那信去哪裡了?”
“肯定還在路上啦,爹娘就是太着急了。”
江雲月點點頭,“其實我覺得竹哥兒挺好的,要是他真的是我們大嫂就好了。”
林竹第二日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幫着做一點力所能及的活,後來腿腳上的傷又加重,就被周紅花又摁着在床上躺了幾日,昨日才算是徹底好了。
雖然他很少說話,但江雲月很喜歡找他說話,她說什麼林竹都很認真地聽,所以江雲月很喜歡他。
江雲野和林竹接觸不多,但他心裡對林竹本就有幾分同情,這幾日相處下來又見他不聲不響也不折騰,心裡便對他多了不少好感。
兩個小蘿蔔頭湊在一塊兒叽叽咕咕,周紅花過來瞧見一人給了一下。
“吩咐你們的活兒幹了沒?”
江雲野捂着腦袋,不樂意道:“娘,菜種子都撒下去了,水也澆好了。”
江雲月跟着道:“鍋碗都洗好了,雞鴨也喂過了。”
周紅花驚訝,“今日這麼快?竹哥兒幫你們的吧,竹哥兒人呢?”
江雲月心虛地指了指另一頭,“在那裡洗被單呢。”
她剛才本來和林竹一塊兒洗來着,後來哥哥就把她叫來這邊說悄悄話了。
周紅花往那邊走了幾步,一眼就瞧見林竹一個人在擰被單,擰的臉都紅了。
她趕緊跑過去幫忙,無奈道:“不是不叫你幹活,好歹用些熱水,咱家就靠着山,拾柴火方便得很,你才剛好别凍着了。”
林竹局促地笑了一下,“無妨的,不冷。”
周紅花幫着把被單擰幹,然後喊着兩個小孩去架子上曬開。
“方才我和他爹去了鎮上,沒收着信。”
林竹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那我……”
“你急啥,這門親事我們已經認下了,那你就是我家的人,阿淮不回來也無妨,左右也是早晚的事,他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回來。”
林竹點點頭。
其實他對親事無所謂,隻是他知道他如今根本無處可去,隻能厚着臉皮待在這裡。
幼時他娘就和他說好死不如賴活着,所以無論如何,林竹還是想活着。
“别瞎想,過來幫我收拾野菜。”
林竹把手擦幹,跟在周紅花後面進了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