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這麼吃過東西。
要是擱以前在家的時候,這些野地莓他能瞧上一眼就不錯了,王冬翠心情再好都不會給他分一口。
“嗯?”江清淮疑惑道:“不喜歡這個?”
林竹搖頭,“我,我想帶回去給小月小野。”
江清淮把帕子包好放進林竹身後的竹筐,“裡面還有呢,夠他們吃了。”
整理好竹筐後,江清淮把鐮刀拿起來,“你在這裡吃,我去那邊割一把蒿葉。”
林竹立刻就說:“我也去。”
“不用,就在那個水塘邊,我去去就回。”
林竹隻能看着他的背影,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些果子他真的能吃嗎?
林竹記得他還小的時候,那會兒他娘還沒走,但身子不好,一日裡有大半都躺在病床上。
村裡的媒婆以沒婦人替林立根操持家裡為由給林立根和王冬翠牽了線,王冬翠家裡窮,她弟弟到了年紀但家裡拿不出彩禮錢,一直沒成親,家裡急的上蹿下跳。
這時候正好林立根手頭還算寬裕,給了好些彩禮,王冬翠就嫁了進來。
剛嫁進來的時候王冬翠還沒後頭那麼跋扈,尤其是當着林立根的面,甚至可以稱得上關愛有加。
明明是不記事的年紀,但林竹很清楚的記得,王冬翠有身孕了以後,林立根有一回去鎮上帶了一盒酸棗糕回來。
王冬翠先把酸棗糕推給林竹,笑盈盈地讓他吃,林竹很高興,可許是小孩子的直覺,他發現他伸手的時候王冬翠陰恻恻地看着他,林竹吓得縮回了手。
王冬翠再給他遞的時候,他就不敢吃了。
後來這種事發生的多了他就明白了,這其實隻是後娘的試探,并不是真的要給他吃的意思。
等他娘一走,連這種試探都沒有了。
現在呢,江清淮會不會也在試探他呢?
江清淮很快就回來了,林竹和方才的姿勢一模一樣,捧着野地莓看着他,甚至連站的位置都沒改過一分。
“怎麼傻了?”
林竹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在探究他眼底有沒有熟悉的東西。
江清淮故意道:“該不是不會吃吧?”
林竹沒說話。
江清淮長指伸過來随意捏了一顆,“嘴巴張開。”
林竹下意識照做。
江清淮把果子放進他嘴裡,“就這樣吃,會嗎?”
林竹:“……”
他确定了,江清淮真的沒有試探他的意思。
林竹微微抿了下唇,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來。
江清淮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怎麼瞧着傻乎乎的。
一個時辰後,兩個筐子都裝的滿滿當當,江清淮手裡還拎着三根粗壯的竹筍和一大捆青翠的蒿葉。
“再去前面摘一把魚尾草就可以回了。”
林竹嗯了一聲,小尾巴似的跟在江清淮身後。
這叢魚尾草是上回江清淮進山就盯上的,隻不過沒騰出手來,這回正好要用,也省的費心去尋了。
江清淮打好捆以後,林竹主動接到手裡拎着。
“回吧。”
“好。”
兩人沿着小路慢吞吞地往山下走。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直到耳邊聽見野兔的尖聲叫喚。
江清淮在野地的時候多,反應極快,剛聽見便一把拽住林竹把他推到了一棵樹後。
那野兔的叫喚聲實在凄厲,林竹從未聽見過。
“别動,興許有什麼厲害的野物。”
江清淮掩好身子後謹慎地看過去,這一看便許久沒動一下。
林竹緊張的大氣不敢出,手都開始哆嗦了。
江清淮輕嗤了一聲,“别怕了,不是什麼野物,是人。”
林竹一愣,“打獵的?”
他以前也遇上過獵戶,可沒有哪個獵戶抓野兔的時候會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畢竟野兔威脅性很低。
江清淮蹲下身子,把視野讓了出來。
林竹微微直起身子看過去,下一刻他就驚恐地瞪大了眼。
要不是方才聽見野兔的叫喚聲,他都已經認不出來那是一隻野兔了。
兔皮被剝的七零八落,兩隻兔耳被活生生拔掉,腹部被用器具鑽了一個大洞,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林竹本就白皙的臉霎那間血色全無。
江清淮把他拽回來,“别看了。”
林竹身子抖的更厲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終于沒動靜了,那人似乎終于品嘗夠了虐殺的“快感”,随手把死兔子丢到樹根底下,草草掩埋了事。
江清淮輕輕拍了下林竹,“好了,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