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林竹做了噩夢。
他夢見王冬翠又反悔了,要把他嫁給齊春雷,新婚夜他不知怎的就變成了一隻野兔,四條腿全被綁住動彈不得,齊春雷把他的皮一點一點扒掉,鮮紅的血淌的滿床都是。
最後齊春雷還獰笑着伸過手來,要拔掉他的腦袋。
林竹一下子吓醒了,後背腦門上全是吓出的冷汗。
江雲月本來靠着他的手臂,林竹一動她也醒了,迷迷糊糊道:“竹哥哥,你怎麼啦?”
林竹還陷在方才的夢境中,許久才回過神來,嗓音又啞又澀,“沒事。”
江雲月困得眼睛都沒睜開,聞言便翻了個身又睡了。
林竹勾着頭看了眼窗外,如今天亮的早,這會兒天邊已經有些白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趿上鞋子出了門。
他有個很可笑的想法,後娘萬一哪天真要把他叫回去,他現在多幹些活兒,周嬸和江二叔是不是會更舍不得他一些。
還有江清淮。
林竹把他白日裡熬制過藥材的爐子搬出來,一點一點地擦幹淨,爐子裡散發的草藥香莫名給他一種安心的味道。
擦完爐子,林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周紅花快起了,可以點爐子燒水了。
林竹把江清淮的爐子仔細地放回去,剛要起身去搬柴火,就看見江清淮斜靠在門框上看着他。
他現在已經不會被他吓着了,但還是有種仿佛做了壞事被抓包的無措感。
“昨夜睡得如何?”
林竹低着頭道:“挺好的。”
“是嗎?”江清淮走過來,勾着頭去看他的表情,“臉色這麼白,一看就是氣血兩虧,手伸出來。”
林竹趕緊把手背到身後去,不讓江清淮診脈。
“罷了,不用診我也知道,做噩夢了吧?”
林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江清淮失笑,當初他剛進軍營的時候也沒少做噩夢,那會兒就和林竹現在一樣,早早爬起來找事兒做。
江清淮指了指竈邊的小凳子,示意林竹去坐。
等林竹坐下後,他自己彎腰把爐子搬出來,一邊點火一邊給林竹講自己在軍營的事,聽得林竹睜大了眼。
“……竟被砍掉了一條手臂,那人後來還活着嗎?”
江清淮把藥草丢進藥罐子裡,蓋好蓋子,然後蹲下身撥弄爐子裡的火。
“活着,本來想把他的手臂接回去,但時間太久,接不成了。”
林竹眼裡滿是震驚,“手臂還能接回去?”
江清淮點頭,“拿木闆子固定住,等骨肉自己長,不過這種難度很高。”
他看了林竹一眼,笑嘻嘻道:“戰場上滿地都是斷手斷腳,斷頭也不少,看多了自然就不再做噩夢了。”
林竹低下頭不說話,道理他明白,可白日裡那一幕他這輩子都不想瞧見第二回了。
他不說江清淮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溫言道:“其實還有一種法子。”
林竹立刻擡起眼看他。
“以後别見齊春雷就好了。”
“這個很簡單吧?”
林竹嗯了一聲,後娘若是不毀親的話,那的确很簡單。
江清淮好笑道:“你這什麼表情,是不是在想我一個大夫怎麼就想出這種法子?”
林竹慌忙搖頭,“我沒有。”
江清淮輕嗤了一聲,“沒有就把藥喝了。”
林竹一愣,“藥?”
江清淮把藥罐裡的藥倒出來,放在林竹手邊,“安神湯,喝完你今晚應該就能睡個好覺了。”
林竹驚訝極了,“你方才一直在替我熬藥嗎?”
“那不然呢,我可是神醫,隻說幾句話怎麼成?”
林竹:“……”
*
用過早食,林竹做雞食喂雞,江雲月和江雲野趕着鴨子去河邊,江長順去挑水。
周紅花和江清淮繼續做昨日沒做完的活兒。
“阿淮。”周紅花喚了聲大兒子。
聽出他娘語氣裡的鄭重,江清淮停下手頭的動作看過去。
“娘?”
“昨日浣衣的時候碰上王冬翠,就是你名義上那個嶽母,一直盯着我瞧,怕是肚裡沒憋好水。”
江清淮嗤笑,“她還能做什麼?”
“我聽說她對齊家嫌棄的很,要不是她那個哥兒咬死了非得嫁,恐怕她又要毀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