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想法,不一定是指認她。隻是傷害落花峰的弟子的人,與唢呐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或者直接是除了她之外的唢呐匠。
如果是後者,聽師父所言,世界上僅剩兩名唢呐匠,一個是她,一個是師父。除此之外,再無第三人。
那麼除開她之外,唯一有嫌疑作案的就是師父她老人家。可師父她老人家沒道理會那麼做。
作案動機,她能想出來,是師父心心念念追尋的真相。但當年的事,茲事體大,絕不可能是區區兩名關門弟子,還是行事作風如此……呃,不拘一格的弟子們聯手就能達成的事。
要動也是動幕後之人,以及撬動整個問道宗筋脈,絕不可能冒着今後再無法行使能力的風險,隻圖眼前之利,隻向兩名弟子下手。
而且,動的手太狠了。據蔽思菱描述,甘驅霖兩眼被挖,隻剩兩個血窟窿。而梅自潔下半身幾乎全無,隻需要吊着一口氣。若非皮糙肉厚的修士,哪能在劇痛過後,還能撐着指認罪魁禍首。
雖然大概率這個罪魁禍首是指認錯了,或者指認不完全。
解裁春不是一般的頭疼。
像是戲台上表演的粵劇,戲子們咿咿呀呀,本來是一個打怪升級,周遊各地尋訪名醫的劇本,忽然上升為懸疑劇。而她被指認為殺人兇手,一口大黑鍋從天而降,扣得嚴嚴實實,她還無力反駁。
因為她和費清明的的确确見過甘驅霖和梅自潔,且和他們有過一段時間的交談。故而能從他們身上找到和他們相關聯的蛛絲馬迹。
而且唢呐匠的能力能夠使兩名弟子成功眩暈,無還手之力,任人魚肉。旁邊又是一個大殺器費清明,形成雌雄雙盜,殺人如麻……這扯遠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費清明心有不忍,或并未參與此次事,也不能證明她的清白。因為她完全可以在兩名弟子眩暈之後,對他們痛下殺手,并且做到全身而退。
解裁春不是沒有很快想到解釋的妙招,比方說,她和費清明同行,且有曲風鎮的鎮民們作證。
首先就可以排除作證之人,費清明。他有同夥的嫌疑。看三大峰弟子的架勢,此番前來不僅要捉拿她,還要同時扣下費清明,一同處決都并非無可能,畢竟事情太過于惡劣。
一般人殺就殺了,但摳出雙眼,還特意裁去一半的身子,那就不是尋常人的作為,而是大兇大惡之人才會做的。
至于其他鎮民的話,未必能夠取信于問道宗。
不為别的,因為仙凡有别。和費清明這類從人間界被漫才客帶到丹霞峽的修士不同,其餘修士生在丹霞峽,丹霞峽,雖然都是兩顆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但生來就不同。自然不會把尋常百姓家放在眼裡。
像人和牛羊豬雞鵝都是動物,但人類生來自傲,區分你我,否認自己的動物性,且笃定其他動物的低劣,完全不能和自己相媲美。自诩萬靈之長,淩駕于萬物之上,有資格取用世界萬物,要除己之外的靈長動物都為自己的利益讓步。
别說人和動物了,就算人類自己也會相互區分。種族、膚色、門第、身份等等。遼闊的世界就在一個個劃分限制下越來越小,直到再看不見相互協同的可能,而隻有刀兵相向的戾氣。
解裁春可以說自己并無犯案的時間,她人在曲風鎮,和出事的兩名弟子,相去甚遠。一來一回,以凡人之身,後繼無力。不可能前腳傷了人,後腳就趕在日行千裡的問道宗前頭,跑回來。
這算是一個突破點,但是能不能成行,那還得二說。
因為她并非真的分身乏術。她有紙人。
她那位師兄人是混蛋了些。好吧,不是一些,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混蛋。但在教授工藝方面,可謂是傾囊相授,絕無藏私。基本他會的,全教給了她。至于她能學得多少,是她的事。
解裁春會制造紙人,而不局限于白紙一張,僅有巴掌大小的紙人。還能做到惟妙惟肖,跟師兄一樣,能糊弄過費清明這類親傳弟子的紙人,使修士們一葉障目,分辨不出它們與活人的區别。
都是一些不可外傳的技術,而且她鮮少有在人前展露。為的隻是扮豬吃老虎,留有後招。适當的藏拙能夠幫助她降低敵對者的警惕性,在危機關頭降臨之際,有能夠掏出來應對的手法。
但在這時又成了她的弊端,使她啞口無言。
紙紮匠的工藝使得解裁春能夠制作出和她極其相似的紙人,僅在外觀上,讓修士們分不出真僞,在正式戳破之前達成真假難辨的狀況。
稍微低質一點的,可以讓紙人去做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打水、燒火之類。能夠保證它們不被水濡濕,被火焚燒。中端一點的就可以魚目混珠,幫她在各行各業當長工,她就在家待着,等着領工錢。
高端一些的,繼承了她本人的需求,甚至能夠轉移她的意識,幫她在要掩人耳目的狀态下,或分身乏術的情況下,去做一些不足為人道知的事。
她可以不坦誠相告,但不代表問道宗查不出來。解裁春有理由懷疑,問道宗來勢洶洶,正是由于掌握了她能制作出高等紙人的情報,這下真是掉進黃河都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