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消歇,陣前的血腥味兒漸漸奔湧而來,熏得陳畏有些難耐。平日裡,陳畏隐藏得很好,他不會讓陣前的任何人看出來自己作為一個守城将軍,卻無法忍受戰場的血腥,但是唯獨在耿忠面前,他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可是後來,因了那一場變亂,耿忠便再也看不清眼前這個人了。
“因為它是你親手做的,我舍不得。”這句話一直在陳畏的耳畔回蕩,陳畏有些失神,但是不多時便重新整理好思緒,然後把手中的吊墜還給耿忠,站起身來,走到霍瞻的身邊,跳上自己的戰馬,然後對着耿忠說道:“此役實屬無奈,當今天下,内有奸臣當道,外有異族侵擾,我等不過是想護一方安甯,還百姓一個承平天下,正卿若是有意,今日便化幹戈為玉帛,從此相安無事。”
耿忠在下屬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了身子,對于陳畏所說的話,他好像除了“正卿”兩個字,别的什麼也沒有聽到,内心狂喜,卻未征于色,未發于聲,隻是緊緊握着手中的吊墜,然後無比誠懇地說了一句:“此役之後,互不侵擾,共禦外敵,同振朝綱,懷赤誠之心,循家國大義,忘一己之私,守守忠貞之節。”
陳畏聽到耿忠說的話之後,眼眸明亮了些許,神色明顯發生了變化,好像有些什麼東西被喚醒了,是什麼呢?也許是他一生的夢想,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如果一切可以釋懷的話,那該有多好?他可以是西北這片土地上最鋒利的刀刃,而他一定可以成為西北這片土地上最堅實的城牆,沒有人可以踏過莫賀,更沒有人可以翻過巴哈勒。
“好。”陳畏隻脫口而出這一個字,便準備随着霍瞻策馬而去,就在他轉身的刹那,耿忠将手中的吊墜扔向陳畏。
“怿安,這便是見證,也是我的誠意,若違此約,當死于萬馬踏屍之下,屍骨無存。”耿忠望着陳畏的背影說道。
陳畏接住吊墜,回頭看了一眼耿忠,便策馬而去,消失在了夜色裡。
耿忠回城之後,包紮好傷口,忽然便聽到岑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将軍,我赢了。”
“在下心服口服。”耿忠正準備彎腰行禮。岑橋便立馬過來扶着耿忠說道:“将軍多禮了,這一切不過是在于兩個字。”
“哪兩個字?”耿忠有些不明所以,問道。
“人心。”岑橋說道。
“也是,可是,人心難測。”耿忠道。
“人心是難測,不過也要敢于去測。”岑橋道。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值得嗎?”耿忠問道。
“對于我來說,從不問值不值得,隻問願不願意?是吧,将軍?”岑橋笑道。
“哈哈哈,好一個從不問值不值得,隻問願不願意。”耿忠笑道,然後又看了一樣岑橋,眼神中帶着詭谲,說道,“你是一個不怕死的人。”
“将軍錯了,岑橋怕死,不過岑橋敢賭将軍的心。”岑橋笑着回道。
“有趣,既然你能看透人心,那你說說看,我什麼心,怿安什麼心,他霍瞻又是什麼心?”耿忠道。
“将軍有一顆野心,但是野心之下還有一顆跟陳大人一樣的仁義之心,所以這一場賭局,我必勝。霍瞻嘛,巧言令色,巧變詭詐,心較比幹還多一竅,不過陳大人并非是非不辨之人,所以他不足為慮。”岑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