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嶼似是一時沖動的舉動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畢竟他這屬于蠻橫的行為,不屬于這個優雅的場合。溫和而明亮的燈光打在每個人身上,仿佛沒有死角,有一些異域及異國的面孔都顯露着好奇與驚慌,目光齊聚于徐嶼勇武的身影上。
徐嶼心知自己此時像個引人發笑的小醜,可他早就不在乎了,這些年他什麼樣的小醜行徑沒有做過,怎麼還會在乎恥辱簿上多加這不輕不重的一筆。
衆目睽睽之中,唯有許伊對他是真切的關心,唯恐他惹事,更怕他受傷。
方弘軒的臉色在幾經變換之後終是笑了笑說:“有話好好說嘛,幹嘛動手動腳的,那錢我又沒說不還。”
徐嶼原不打算松手,可許伊在這時拉了拉的衣袖說:“冷靜,别沖動。”許伊喃喃的聲音像一股清泉平息了他心頭的厭惡,他才倏地松了手,重新不屑一顧地坐下,并說:“别再一口一個兄弟地喊,我聽了犯惡心。”
關于這一點,許伊也深有同感,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
方弘軒臉色難看地笑了一下:“說來說去還就是錢的問題,當初你給錢給的那麼痛快,還不是看在我最初幫過你的份上,況且是你曾親口說過不要我還的,怎麼現在出爾反爾,逼我逼得這麼緊。”
徐嶼冷冷看他:“我在你夢裡跟你說的不用還?”
方弘軒攤了攤手:“那時你誇下海口,豪情壯志地說那三十萬隻當打水漂了,用不着我還,怎麼你也會反口複舌,說話不算話?”
徐嶼眉頭一挑,懶得同他掰扯:“什麼時候還錢,給句準話,如果你說得出做不到,我保證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弘軒腦仁一跳,嘿然笑說:“年底吧,年底之前我想辦法轉點錢給你。”
不成想徐嶼又蹭的起身,使力把方弘軒拖出座位,狠狠一拳打在他左臉上,将他打得滿地找牙。方弘軒像個沙包一樣任人重捶,同樣是條漢子,卻沒有一點抗争及還手之力。
随着周遭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門口的兩個保安很快趕來制止并處理混亂,盡管徐嶼已然停手,隻肆無忌憚地等待着他人的審問。
“為什麼打人?”
“手癢。”
“……”
這審問顯然進行不下去,徐嶼看似極為配合,既沒有立刻沖破人群逃之夭夭,也沒有不認打了人的事實,實則讓人束手無策。
一個保安扶了方弘軒起來,并向他詢問事情發生的緣由及經過,可方弘軒雖鼻青臉腫,卻沒有要追責的意思,隻說:“我跟他是朋友,隻不過是鬧了點不愉快,因為年輕氣盛動起手來,我不是他對手就挨了一拳,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勞煩跑一趟了。”
另一個保安說:“他當衆施暴,你可以報警。”
方弘軒哈哈一笑:“一場兄弟,他也就是跟我開個玩笑,報什麼警啊,不用了不用了,大家都散了吧。”推開扶着他的保安,自行回座位上坐了,因臉頰上的疼痛而倒吸氣。
兩個保安都覺得他受到了暗中威脅,所以才這般忍氣吞聲,可徐嶼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徑自牽着許伊的手堂而皇之地離開現場,誰也拿他沒轍。徐嶼大步流星地走,許伊唯有小跑着才能跟上,她一點也不貪戀這個富麗堂皇的地方,也毫不惋惜那些沒能品嘗到的美食,她像個從小循規蹈矩的公主,遇上了潦倒而叛逆的王子,即将踏上自由的征途。
她想入非非的同時暗罵自己最近看多了童話故事,改天一定要多看看名著警醒一下自己。
兩人來到漫漫長街上,世界仿佛在一瞬間暗下來,沒有了悠揚的音樂和美酒佳肴的香氣,取而代之的是汽笛聲和遲遲不能落定的塵埃。許伊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麼,卻很奇怪地不願打破沉寂,想讓這樣安甯的時光維持得久一點。
可是徐嶼松開了手,冷淡地說:“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許伊都會毫不猶豫地說:“哦,那我走了。”如果關系好或者碰到她心情好的時候,她還會多叮囑一句“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她不是個潇灑果決的人,但她很擅長裝出潇灑果決的樣子。可是當下此時,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要丢下徐嶼獨自離開。
她反問徐嶼:“為什麼要帶我來?”
正如他所說,他不是來吃飯的,而她隻能是一個看客,發揮不了什麼作用,那麼她親眼目睹全過程的意義在哪裡?
“我不是說過了,帶你出來見人,”徐嶼寡淡的表情中帶有一絲疲倦,“讓你看到欠債的是大爺,讨債的是孫子,以後你就不敢借錢給别人了。”
許伊:“可是也沒人問我借錢啊。”
徐嶼:“以防萬一。”
他眼眸深邃,令許伊不敢與之久久對望,許伊幾乎是在一瞬間領悟到,他說的“以防萬一”,防的是他自己。
許伊:“你知不知道他如果起訴你,你會被拘留的?”
徐嶼冷笑一聲:“我如果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就不會當衆授人把柄。你以為我真是一時頭腦發熱,沖動行事不考慮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