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伊催促:“快去吧,我在這裡等徐嶼,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抱歉,害你餓肚子了。”無論任以桉多麼不想走,他也必須要走了,“有空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把傘還你,順道請你吃大餐。”
許伊沒有拒絕:“好。”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隻是把不值多少錢的傘,可任以桉卻忽然如獲至寶,打開傘立刻沖進了雨裡,告别了許伊飛快地趕回骨科大樓。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内,許伊的目光就完全地聚焦在雨水上了,她竟不由生出一種酣暢淋漓地淋上一場雨的沖動。
人生中的煩惱太多,如果能被雨水沖刷幹淨該有多好。
徐嶼是開車來的,當那輛黑色的邁巴赫猝不及防地停在許伊面前時,許伊完全沒有想到徐嶼會從車上下來。他氣度非凡地撐着傘來到許伊身邊,護持她上車以後再回到駕駛座上。
從扶手箱中撈出一包紙巾遞給許伊:“怎麼不往裡站站,渾身濕成這樣。”
許伊隻拿了張紙巾出來擦了擦臉:“哪有很濕,衣服都是幹的啊。”
徐嶼發動汽車,許伊忙說:“我還要到婦産科大樓去拿許茉落下的東西。”
徐嶼就把車開去了婦産科大樓門口,搶在許伊動身前說:“你待車裡,我去拿。”話音一落,他就解開安全帶鑽出了車,五分鐘後打開後車門,把一個大包放在了後座上,再回到駕駛座上。
許伊向後瞄了眼,貌似是許茉提前囤好的嬰兒紙尿褲。
路上許伊問他:“你買車了?”感覺有點明知故問。
徐嶼:“藍圖閑置的車很多,這輛我打算長期租用。”
許伊:“租車也很貴的吧。”
徐嶼:“必不可免的開支,貴點也隻能咬牙承擔了,何況藍圖給了我個友情價。”
許伊:“但是打車不也挺方便的。”
徐嶼偷空瞧她一眼:“工作需要。”
那許伊就沒話說了。
再過兩個紅綠燈就到小區了,徐嶼沒去問她午飯吃的怎麼樣,和誰一起吃的,許伊也沒有自覺交代的意思,畢竟沒有這個必要,但徐嶼估計猜了個大概。
許伊一路望着車窗外,隔絕在外的雨聲帶着一種疏離感,仿佛遙遠而空寂。其實她屢屢想往徐嶼所在的方位側望,可是她都強忍住了,不過一臂之遙,卻也仿佛有某種阻隔,使他們無法親近。
這時,徐嶼接到一個電話,他驚問:“什麼?”旋即在路口掉頭。
許伊問:“出什麼事了?”
徐嶼神色駭人:“我媽在路邊摔倒了,腿腳不能動彈,我要接她去醫院。”
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久違地見到徐嶼的媽媽,夏文書。瓢潑大雨中,夏文書竟癱坐在路邊痛哭,以此隔絕了路過好心人的善意——他們恐怕都以為她是個瘋子,發了瘋病。
徐嶼萬分驚惶地沖過去抱住了她:“媽!你怎麼就坐在這裡淋雨?!”
許伊看到夏文書滿眼的厭惡,在徐嶼懷中掙紮大喊:“難道要我爬到旁邊去躲雨?”
是的,厭惡,即使在這樣的滂沱大雨中,許伊也堅信自己沒有看錯,因為實在太過外露。夏文書竟是那樣的抗拒與徐嶼之間的接觸,渾身濕透、寒意蝕骨也不足以使她顫抖,可她卻在被徐嶼擁入懷中的刹那猛地一顫,旋即不停地發抖,面上更是堆滿了悚然與排斥。若非腿傷不便,她大概會拼盡全力地把徐嶼推開,将他推得遠遠的。
可許伊不懂,他們不是母子嗎?猛烈的雨勢之中,許伊幫着徐嶼把夏文書擡上車後座,随後徐嶼開車向醫院疾馳而去。
挂了急診的号,經過問診、觸診,醫生初步判斷為右踝關節後脫位,要先進行手法複位,而後還要拍ct、磁共振等檢查有無骨折。
等了兩個小時ct結果出來,醫院說脫位較為嚴重且有輕微骨折要安排手術,以矯正和修複。手術時間大概在一到兩周後,要等傷處腫脹消退。期間許伊在附近匆忙買來一沓毛巾和一身衣服給夏文書擦幹身子和換上。
徐嶼給夏文書辦好了入院手續,在病床旁囑咐她這兩周千萬要小心注意,别亂動彈,有什麼需要随時跟他說。
夏文書全程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在他語聲溫柔地說那些話時,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她這床位臨窗,她就一直望着窗外,可她雙目空泛、心不在焉,像是什麼都沒有入眼。
雨已經停了,隻是天仍陰着。
徐嶼的萬分焦急與憂心如焚中又添幾抹惆怅與内疚,他極其低落地說:“我給你倒杯水吧,晚飯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許伊早早地在旁邊的桌案上晾着一杯水,聽他這麼說就忙遞上:“應該不燙了。”
“謝謝。”徐嶼接過水杯,轉遞給夏文書,夏文書卻仍看也不看,隻冷聲說,“我說要喝水了嗎?”
徐嶼端着水杯的手凝在半空。
夏文書擡眼打量了一下左右:“你掙了那麼多錢,怎麼不給我弄進vip病房裡,再搞個特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