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了滿牆,将密室照的恍如白日,周圍的立架上擺放着琳琅滿目的天材地寶。
染畫這看看那看看,确定一件沒少,随後走到放着靈植的立架前,在密密麻麻地寶盒中找到千年雪蓮。
她打開盒子,看着靜靜躺在寶盒中的雪蓮花,隻覺得心在滴血,咬咬牙,将寶盒收進了懷裡,走出了密室。
一出來,她就察覺到熟悉的氣息。
雖然是個熟人,但也算是不速之客。
輕巧飄動的紗幔後,來人的身影隐約可見,白發白裙,容貌清冷
——是長絨。
“你不是去人界了?”染畫坐上身後的床沿,隔着無數紗幔懶散地問她。
長絨緩步走到她的身前,低頭看着她,答非所問,“我們有些事想問你。”
“那去正殿,”染畫看了看周身的環境,“在寝宮可不太合适吧。”
她說完,起身拉住長絨的胳膊,帶着她去了正殿。
正殿内燈火輝煌,每隔兩步就有明亮的燭台,各族的族長們擠在一起,投射在地面的影子被拉長,聚集成一個黢黑的龐然大物。
他們看着彼此,神色戒備,時不時傳出幾聲竊竊私語。
一陣風吹過,本來空蕩蕩的王座上出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染畫斜倚在椅背上,用手支着頭,血眸低垂,懶散地看着他們。
長絨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後。
大殿内嘈雜聲頓起。
良久,染畫有些不耐:“不是有話要問我?一個一個來,快點。”
一隻虎妖率先走向前,厲聲問她:“你今早是不是去見了妖神大人!”
“對,”染畫利落答了,“下一個。”
“那你已經同意她的要求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對,”染畫歎氣,坐直身子,目光順着長長的台階向下,“但同意她隻不過是權益之策,我實在不想再見幻月山的慘狀了。”
“假惺惺,”青鳥族族長冷笑一聲,“你當我們是傻子…你早就知道妖神信徒抓捕幻月山的妖怪奪取他們的妖力,卻還是放過了他們!”
“那不是我本意,”染畫又歎一口氣,站起身,隻見黑裙覆蓋的左腿前側處有黑影浮動,雖不過片刻就重新隐去,但也足夠台下衆妖看清。
“這是妖神留給我的詛咒,”她沉聲說道:“我也不過是池魚籠鳥罷了。”
“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要求,而對于諸位來說,提供一部分力量,總比被吸幹後變成妖丹好吧。”
染畫垂眸看着他們:“要是你們不同意這法子,妖神大人逼我抓妖給她…我也是沒法拒絕的。”
台下衆妖神色一凜,知道她為了自己的命,可不會将他們的命放在眼裡。
可有妖皇之争後的十年之期在,他們也不能殺了她。
“兩百年前,暴戾成性的上任妖皇與妖神達成協議,以領地為劃分,命各族向妖神獻祭力量。但後來,他卻心生貪婪,妄圖成為新神,蒙蔽妖神,私自奪取無數妖怪的全部妖力,造成妖界百年大亂。”
青鳥族長盯着她,目光冷若寒霜,“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會是下一個他呢?”
“我知道諸位都對此事心有餘悸,所以才對妖力上供一事瞻前顧後…”染畫緩步走下台階,又在三四節台階處停住,緊盯着青鳥族長,
“可我不是一開始就給你們看了,我身上有妖神大人的詛咒,受她桎梏,就算想做些什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面露憂郁,仿佛真的很為那道詛咒發愁似的。
“更何況我在幻月山修煉多年,諸位也知道我的脾氣,我雖好鬥,卻也沒到那種…”她微微蹙眉,“…喪心病狂的程度。”
這倒也是,青鳥族長在染畫成為妖皇前就聽過她的大名,确實從未聽過她嗜好力量。
“你最好是,”青鳥族長将信将疑。
見她沒了疑慮,染畫微微一笑,轉身坐回了王座之上。
“諸位有不願意的嗎?”
各族族長面面相窺:被迫貢獻力量,他們心裡肯定是不願意的,但想到她的威脅,現在還是小命要緊。
現下先同意了她,畢竟來日方長…雖然殺不了染畫,但有的是方法讓她停手。
至于那個妖神,真是老謀深算,竟然不知何時給染畫下了詛咒。但等染畫病危,她又是神身無法下界,到時再将她的信徒殺個幹淨,便是萬事無憂了。
“沒有不願意的?”染畫笑意愈深,卻不達眼底,“那好,明年初春,我會親自去幫妖皇大人收取力量。”
“這個冬天,諸位可得好生修養。”
她拍一拍手,滿殿的妖怪通通消失。
燭火漸熄。
“長絨,你早些去人界吧,别讓木鬼等了。”
沒有得到回應,她轉身,
“長絨…”
身後空無一人。
長絨也被她送走了。
染畫扶額,先是淺笑,随後直接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大殿中回蕩。
真是傻了…她笑夠了,想起還昏迷着的段銘霜,回了碧水之畔。
給段銘霜喂了藥後,染畫看着他逐漸紅潤的臉和迅速恢複的傷勢就心疼,遂出門在長橋上漫步。
她放開了一部分結界,天空有細密的雪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冰冷充斥了整個天地。
她慢慢地走着,隐藏在重疊裙擺下的左腿上光潔無比,沒有傷,也沒有詛咒。
“成神呀…”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