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俟代容的設想中,應該是她端着食盒,哼哧哼哧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一個人坐在窗前吃飯,貘獸站在窗沿與她聊天。
但事實是:
染畫見段銘霜做完了飯,把樹下代容和貘獸叫回來,她的手在貘獸頭上輕輕一點,貘獸就變成了一個容貌精緻的小姑娘。
“哇!”代容驚呼一聲,貘獸也是滿臉驚喜,摸摸頭發再摸摸衣服,因為妖力不夠的原因,她隻能變成一些普通動物,這是她頭回變成人。
“去,”染畫遞給她們兩個食盒,給萬俟代容的很小,剛好适合小孩子拿,不知裝的什麼,很輕便。
給貘獸的就很大了,有三層高,沉甸甸的。
貘獸龇牙咧嘴地拿着,以為染畫是讓他們拿回去吃,對她的觀感倒是好了些,說:“那我們回去了。”
染畫不解:“回哪去?”看着兩人巴巴望着她的眼神,明白過來,又笑了,“提到前廳去,我們一起吃。”
“不能分開吃嗎?”萬俟代容擰眉,低聲問道。
“不。”染畫收起笑,手指微動,代容和貘獸就感覺有一股力在推着她們走,一直到了前廳門口,那股力才卸去。
廚房離前廳不算近,她們兩個小短腿,就算有染畫妖力的幫助,也走了一刻鐘。
結果進了門,染畫和段銘霜卻已經坐到了桌前。見她們來了,段銘霜起身幫忙端菜,染畫則連眼皮也懶得掀,閉着眼托下巴坐着。
萬俟代容皺着小臉:有法術為何還非要我們端?
貘獸有些心虛:對哦,我好像有法術,怎麼又給忘了……
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被擺到桌上,呼呼冒着白色的熱氣,香味勾的萬俟代容和貘獸蠢蠢欲動,卻也不敢先動筷子,隻偷偷摸摸地盯着染畫。
染畫睜開眼,紅眸在燭光的映襯下如同跳動的火焰,看得兩人頭皮一緊,齊齊低下了頭。
“吃吧,”段銘霜發話解救了她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染畫咳嗽一聲,引來他的注意。
“我的。”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段銘霜瞥了她一眼,無奈地把排骨扔到了她的碗裡。
貘獸打算去夾排骨的筷子一頓,轉而夾了一根青菜,塞進了嘴裡。
“你既然不願意和我們分享,”段銘霜跟染畫傳音,“為何不分開吃飯?”
染畫夾起碗裡的排骨,連着骨頭一并吞了,享受地眯起眼,傳音回複段銘霜:“我有事要和她們說。”
段銘霜還以為她是要在用膳時說,豎起耳朵等了半天,一直等到衆人将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依次放下筷子,染畫才出聲道:
“小公主,”
她先叫了一聲萬俟代容,見她擡頭看過來,繼續說,“長生不老藥的藥引還未找到,在為陛下煉藥成功之前,你和貘獸,都不可離開國師府。”
這“小公主”的稱呼從她嘴裡出來頗為生疏莊重,萬俟代容年幼心軟,又許久未同旁人一起用餐,心裡對他們二人也生些了特别,埋着頭别扭地說:
“國師和……叫我代容即可。”
聽到染畫的後半句,她的語氣蓦然變得急切。
“不行!我要出去!”
她的拒絕令染畫有些意外。
“為什麼?”
“一個月後,是春朝節……我要在春朝節上扮演春神,在城中巡遊,為蘭國百姓祈福。”
春朝節是蘭國最重要的節日,但代容在皇宮頗受冷待,這節日對她來說也無甚特别——隻有今年不一樣。
隻有扮演過春神、并且完成巡遊的皇子公主,才算得到春神和百姓的認可,才能成為下一任皇帝的候選人。
如果沒去春朝節巡遊,代容不僅徹底與皇位無緣,還有可能被視作“不敬神者”,被剝奪公主的身份。
聽了她的一通解釋後,染畫點頭,卻還是沒有松口,隻說:“我有辦法讓他們原諒你的缺席。”
代容對此并不接受,瞪了染畫一眼,說“我就要去”,随後轉身向門外跑去。
染畫沒有去追,反正國師府有禁制,她出不去。
見代容跑了,貘獸神色焦急,在原地糾結了幾息,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而是轉頭,對染畫認真地說道:
“你放代容去春朝節巡遊,我可以答應你任意一個要求。”
染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勾唇一笑,
“成交。”
——
雖說與貘獸的交易,隻需要在春朝節那天放萬俟代容出去即可,但秉持着幫人幫到底的想法,再加上她有一點點的愧疚和無聊,所以染畫特地叫上段銘霜,尋了幾本書,對春朝節的習俗好好研究了一番。
讀完後才發現代容年紀小記得少,真正的扮春神可比她說的麻煩得多:
春神扮演者須得在卯時晨起,跪在春神廟中念誦自己所寫的祈福語,随後抽取柳枝,若柳枝上的葉片為單數,便是春神允許她扮演自己;若葉片為雙數,則是春神認為她祈福時心不靜,須得再次祈福,直到抽到的柳枝葉片數是單數為止。
祈福結束,便是換裝。春神的服裝以五色錦制成,穿着時需背誦春神禱祝,穿着後需謹言慎行,面對信衆時,萬不可喜形于色。
最後就是巡遊。
巡遊倒是其中最簡單的部分,隻需要端坐于花車之上,保持着淡然的表情,時不時在侍從的提示下撒點象征着冬去春來、萬象更新的柳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