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畫在花園找到已經被哄好了、正在和貘獸一起爬樹的代容。

萬俟代容尴尬地從樹幹上爬下來，站到染畫的身前：“國師。”

小姑娘尴尬的模樣頗為可愛有趣，染畫手欠地摸了下她的頭，問道：“春朝節需要祈福語，你寫了嗎？”

她看着代容越來越低的頭，語氣懷疑地又問：“你不會不識字吧？”

“我識字！”代容趕緊反駁，說：“我是……不會寫祈福語。”

“很難寫嗎？”染畫對人界的習俗了解不深，在她看來說幾句類似于“求求您讓我們萬事大吉”的話也就差不多了。

代容神情複雜地看着她，張開用染畫從未聽過的語言，叽裡呱啦念了一大段語調古怪的話，說：“這是去年的祈福語，我會背，但不解其意……祈福語需要用古蘭語，我是不會古蘭語。”

染畫知道人族的語言多樣，常用語還總是更替，每次聽到陌生語言時，她就用法術讓自己理解。

但也僅限于聽懂，染畫其實不識字。

沒想到一個虛構的神的祈福語，還這麼麻煩，染畫心想，說：“反正祈福時沒有旁人，你随便說幾句不就行了。”

代容歎氣，“不行，會有使者在門口記錄的。”

那隻能找個會古蘭語的幫她寫了，染畫摸了摸下巴，想到了……

段銘霜正在練劍，自從來到染畫身邊，他的修行就懈怠了許多，剛才他痛定思痛，認為自己在這段時日實力退步太多了，導緻對染畫毫無還手之力。

結果他剛練完一套劍法，就被一隻突然出現的手揪到了花園之中。

今夜月明星稀，柳樹剛出新葉，樹下三雙眼睛齊齊盯着他，段銘霜站定，收起劍，遲疑着開口：“你們有何事？”

“他今年已有五百歲高齡，說不定會些你的古蘭語。”

染畫拍拍代容的背，指着段銘霜說：“你給他再念一遍去年的祈福語。”

段銘霜不明所以，看着代容走到他面前，張開嘴，一口氣不停地念了一大串吉祥話。

“恭賀春朝，萬事如意……”他重複了幾句，還是不明白，“ 這是幹什麼？”

代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能聽懂！”

染畫替她解釋：“春朝節的祈福語需要用古蘭語，她不會，我想起你活得久，說不定知道。”

“沒想到你還真能聽懂。”

段銘霜懂了，“需要我教小公主古蘭語？”

萬俟代容趕忙點頭，沒等段銘霜說同意，就利落地叫了一聲“老師”。

随後又讨好一笑，“老師叫我代容就好。”

……我還沒同意呢。

段銘霜心想，但看着代容期待的目光，還是不忍讓她失望，歎了口氣，認了這句“老師”，點點頭，說：“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辰時開始授課。”

“地點就在那湖心亭怎樣。”

染畫指向湖中，語氣莫名興奮，微風吹過發絲，在月光下閃着藍紫色的光。

代容忍不住湊近貘獸，小聲問她：“國師到底是什麼妖呀？”

“你猜。”

話音未落，染畫忽地插到她和貘獸中間，那張明豔的臉與代容湊得很近，暗紅的眸子與她四目相對。

她語帶笑意，“問别人就沒意思了，這樣吧，我和你打賭，如果你猜出我的本體，我就送你一件禮物。”

“如果你猜錯了，我就把你變成小貓七日。”

變成小貓？萬俟代容悄悄看了一眼段銘霜，起了些好勝心，點頭。

“好。”

染畫笑意更深。

段銘霜當然察覺到了代容的視線，雖然不能确定她猜出來了，但他還是紅了臉，拽着染畫的胳膊，将她一把拉了起來，說：“放代容回去睡覺吧。”

再讓她說下去，自己的臉就丢光了。

染畫順勢靠在他的身側，擺擺手說：“快回去吧。”

代容“嗯嗯”一聲，拉着貘獸跑跑跳跳地往回走。

初春的夜依舊殘存些未盡的寒涼，蟲鳥還未歸來，唯一的熱鬧也随着人的離去而消散，園中無聲無息，寂靜無比。

明月皎皎，染畫遙望着它，感歎道：“真是一個……好真實的夢。”

段銘霜側目：“後悔了？”

“我從不後悔。”

染畫搖頭，直起身，伸了個懶腰往回走。

段銘霜跟在她的身後，聽到風送來了她的下一句話。

“美夢噩夢，總歸都是要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