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同我說,當初萬俟蘭能建國,雖主要靠她的個人膽識,卻也離不開一個寶物的幫助,那寶物才是守護蘭國的關鍵,并且隻有女人能使用……萬俟蘭死後,寶物就沒了蹤迹。”
代容垂着眸,若有所思。
“這說到底隻是明玉祖父的臨終遺言,真假不定……你不要再想此事了,還是快些背祈福語吧,等春朝節過了,我就幫你在皇宮搜尋那寶物的蹤迹。”
貘獸拉着代容的胳膊前後搖晃,強行轉移她的注意力。
代容對她笑了一下,那笑依舊同過去一般純真無邪,卻又似乎多了些什麼,隐蔽在唇角的深處。
看來貘獸那不知真假的謠言,對她影響頗深。
染畫雙手環胸,垂眸間忽然起了些懷疑,現實中的代容是否真的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雖然染畫與她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夢境中的代容也年歲還小,但人的本性不易變,她能看出她不是個甘願赴死的人。
她一定是知道,知道蘭國必須女子稱帝,知道隔塵珠的存在……她甚至在最後找到了隔塵珠,成功開啟了它,卻又無法關閉它,導緻守護王國的結界,成了困死她的囚籠。
可隔塵珠為何會無法關閉呢?
算了,等她拿到隔塵珠,自然能知道。
“春風徐來,萬靈靜生……”
條條綠柳下,微風吹拂書頁。代容又開始背書,細語輕聲,貘獸興緻勃勃地看着她,偶爾照貓畫虎跟着她念,口音古怪。
段銘霜隻當聽了個故事,沒有将貘獸說得話放在心上。他還念着染畫的耍賴,糾正了代容的兩個讀音後,轉頭對一直神遊天外的染畫道:
“你還下棋嗎?”
“嗯?”染畫回神,笑了一下,擡手将臉側的發絲勾到耳後,往亭子走去,
“下。”
“怎麼?輸了不服氣?”
段銘霜快步超過她,先一步走到亭中,素白的手指撚起棋子一一歸位,語氣淡淡:
“沒有。”
染畫坐到他的對面,歪着身子,懶散地撐着腦袋,黑發從肩頭垂落,泛着藍紫色的光,竟有些晃眼。
她撚起一顆黑子擺到棋盤的正中心,随意“嗯”了一聲。
“嗯”是什麼意思?段銘霜咬住嘴唇,眼神認真,将白子落到黑子的左下方。
豔紅色從他的齒與唇相抵處升起,緩緩充斥到整個嘴唇,染畫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刹那間的出神,一子落錯,叫段銘霜找到了機會。
“我輸了,”她眉眼帶笑,出乎意料地坦蕩,“還要繼續嗎?”
“不了。”
“你剛才為何出神?”
一輸一赢,算是公平,雖然勝之不武。段銘霜扳回一局,舒心了,也不打算再繼續這無聊的遊戲,隻是有些疑問。
“哦。”
染畫卻不打算回答他,趴在石桌上,腦袋側枕着胳膊,半瞌着眼。
輕柔的風吹動了她的裙擺,亭角的風鈴晃動不停,聲音清而輕,飄向碧藍的天空。
涼亭中,棋子擺放雜亂,段銘霜摸了摸自己的唇,似乎還在想她出神的原因;柳樹下,貘獸和代容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兩人背靠柳樹,頭挨着頭,口中偶爾念念有詞。
染畫忽而起身,問對面的人:“夢境中的妖會做夢嗎?”
段銘霜反問:“你進來後做過夢嗎?”
“我沒做過,”染畫搖頭,“但我覺得貘獸在做夢。”
兩人一齊望向樹下的小姑娘們。
染畫又問:“你覺得她會夢到什麼?”
段銘霜還是搖頭,覺得她今日實在奇怪。
染畫微微一笑,神色竟有些罕見的溫柔,說:“我好像能猜到一點。”
睡夢中的貘獸似有所感,擡手摸了把臉,嘴角揚起一抹笑,又将腦袋往代容那邊靠了靠。
唯願此間,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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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朝節将近,王城中人們也随之忙碌起來。他們将七色彩球挂在檐下,在屋頂放上一片彩繪的瓦片,無論是街邊小攤和高大酒樓都上了春朝節特色菜,甜蜜的香味充斥着整條街。
染畫和貘獸坐在代容院子的屋檐上,一人拿着一個春糕吃的正香。春糕是蘭國春朝節才有的特色糕點,粉色的糯米團,裡面裹着蜂蜜豆沙和花瓣,每一個春團内的花瓣都不一樣,自帶驚喜效果,受到了府中四人的一緻喜愛。
明日就是春朝節典禮,結果今日萬俟遠才讓幾個宮女将禮服帶給了代容。小孩子長得快,他也沒特地再尋人給代容量過,做出的衣服肯定不合身,時間緊,不一定有時間改。
貘獸最是知道代容有多看重這場典禮,氣得她破口大罵,非要變成麻雀啄萬俟遠的頭發,将他變成秃子。
代容倒是沉得住氣,鎮定自若地接過禮服,又摸摸貘獸的頭,平息了她企圖把自個父皇啄秃的沖動。
“還是先試試吧。”她說完,拿起衣服進了屋。
三人就在院子裡等她。段銘霜坐在石凳上擦劍,染畫帶着貘獸飛上屋檐,拿出一個春糕塞進了一直喋喋不休的貘獸的嘴裡。
美食很好撫慰了貘獸的心,當然更多的是她終于意識到周圍三個人都有法術,改個衣服還不是簡簡單單,遂安靜下來,和染畫一起啃糕點。
不到一刻,木門被打開,嘎吱輕響。代容緩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