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銘霜進到洞府内,看到染畫正側躺在中心的石床上,背對着門口。
他以為她睡了,放輕腳步走過去,剛來到床邊,她就轉過了身子,雙眼有神地盯着他,臉上沒有一點困意。
她拍了拍身前的床,“來,坐。”
段銘霜搖頭,拖來旁邊的椅子,坐到床前,神情嚴肅地看着她。
染畫被他看得發毛,問道:“你進來就是為了幹看着?不說點什麼?”
段銘霜沉默片刻,點點頭,接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一覺醒來,戀人變成了木頭,總該有個緣由。染畫思索片刻,找到了答案。
“木鬼和你說生死道的事了?”她看似疑問,語氣卻很笃定,“你覺得自己拖累我了。”
段銘霜不置可否,低聲說道:“我雖然實力一般,拿來自保和逃跑卻也夠用。”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受傷。”
染畫挑眉,用手撐着腦袋支起身子,幾縷黑發淩亂散落在胸前,睜着深紅近墨的眸子仔細看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身前的床鋪,重複了一遍,“過來。”
段銘霜這次沒拒絕,雖然有些不解,卻還是溫順地坐到了她的身前。
染畫又說道:“俯下身子。”
段銘霜依言彎腰,臉就湊到了她的臉旁邊。
染畫伸手拉下他的發帶,落下滿頭白發,還帶着一絲幽幽的花香,段銘霜對她突如其來的行動沒有一絲意外,隻定定地垂着眼睛看她,沉默又溫和。
染畫的手從長發中穿梭上行,捧住了段銘霜的臉,拇指在他的臉頰處摩挲,然後……
毫不留情地掐了一把。
她這一下可不輕,被掐住的地方瞬間泛紅,段銘霜毫無防備,吃了痛頓時也沒空感傷了,按住她的手,為了防止她再使壞,謹慎地将手指擠進縫隙中,與她十指相扣。
“你幹什麼?”
“懲罰你。”染畫放下撐着腦袋的胳膊,懶洋洋地倒回了枕頭上。
段銘霜愣了:“為什麼要懲罰我?”
“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她反口抛出另一個問題。
“你覺得我保護你過死道是被情愛糊了心智?”她的語氣平緩卻深刻,“你又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能通過生道?以你跟妖皇搞在一起還幫助她燒殺搶掠的行為?”
段銘霜呆住了,沒想到她會這麼想,有些委屈和氣憤,想狠狠心放開她的手,又舍不得,隻好繼續維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勢,語氣低迷:
“你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我隻是擔心你。”
染畫冰冷的手背緊貼着溫暖的臉頰,她歎了口氣,眉眼柔和了許多,“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我隻是想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段銘霜說,“我隻是覺得有更好的方法。”
不過他想了想染畫所說的話,感覺自己的确不能
“我用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染畫一錘定音,她收回手,“不要想東想西。”
此話一出,段銘霜知道再說多少也無用,歎氣道:“好。”
“我先出去了,不打擾你休息。”
染畫連忙叫住他:“先别走。”
室内昏暗,隻有一盞燭火幽幽。段銘霜回身望着她亮如星子的眼睛,心神微動。
難不成……她舍不得我離開。
“是要我陪你嗎?”他就這樣主觀臆想着,坐回床前的椅子上,再次握上染畫的手,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說:“你睡吧,我不會走的。”
“不是。”染畫隻覺得莫名其妙。
怎麼又開始不解風情。“可以是,”段銘霜木着臉,用另一隻空閑的手遮住她的眼睛,“快睡快睡,我看着你。”
染畫拉下他的手,“别鬧了,我要說的是正事。”
段銘霜正緊神色,沒再繼續胡鬧,“你說。”
“後日,我們啟程去琉璃宗。”
“琉璃宗……”段銘霜皺起眉,“琉璃宗宗主靜天仙人有三千年修為,已近半神。”
若是全盛時期的染畫,靜天仙人必不是她的對手,但她現在受了重傷,段銘霜不免有些擔憂。
“隻要他還不是真的神,就沒什麼可怕的。”染畫懶洋洋地打哈欠。
段銘霜展眉,“嗯。”
他相信她。
但到底是多些準備多些安心。他儲物袋中的符紙和法寶都在白府用完了,這兩日得記得好好填補一番。
說到白府,染畫還沒來得及同他講白族長的故事。
算了,之後總有時間。
——
兩日後,源山腳下,琉璃城。
琉璃宗作為修仙界第一宗門,占據了中州最中心的源山山脈。源山綿延千裡,地下蘊藏着修仙界最大的靈脈,故而四季常春,水土豐沃,許多沒有靈脈的凡人求仙不成後,留在了源山腳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琉璃城。
晌午,正是琉璃城最熱鬧的時候,位于城中心的浮光街更是有着人山人海。
臨街的茶樓二層,靠窗做着一個面容清秀的女人,她身穿黑袍,臉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
不過真正吸引街上行人目光的,卻是坐在他身側的男人,他白發似雪,表面冷若冰霜,眼神卻一直專注地看着旁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