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郎君如何說的,她哪能知道?
李二娘支支吾吾,“額沒見到玄郎君,是額當家的跟額說來找夫人。”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阿祇總算理清了李二娘的回憶。
整個宴會起初很正常,玄郎君陪着段大人,直到盧水胡的沮渠兄弟帶來一些西域人。她當家的跑來告訴她說,玄郎君“看”了他一眼。就這一眼,讓他受寵若驚、坐立不安,想起宋掌事交代若玄郎君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告知辛夫人,自家婆娘與辛夫人認識,所以掌櫃的就急匆匆地找到李二娘,“二娘,你趕緊跑一趟玄郎君府上。”
當時李二娘正圍着竈台切菜,她在圍裙上擦擦手,疑惑地問:“玄郎君府?夫人怎會見額?”
她當家的姓王是且綠坊的老掌櫃了,性子有點軟又急:“宋掌事說夫人認得你,你就說事關玄郎君,她一準會見你,快去。”
李二娘稀裡糊塗地就來了,七拼八湊地總算把王掌櫃交代的都告訴了夫人。
阿祇閉口不言,若有所思。
李二娘見阿祇神色沉靜,有些擔心自己辦事不利,她趕着快馬車來這裡報信,身上的衣裳都是煙熏味,也不知道宴席那邊啥情況了,她捧着茶杯的手出了汗,半天一口水沒敢喝。辛夫人看着人挺和善,但實在看不透。
她怯怯地問:“呃,夫人,不然額再過去看看,回來向夫人禀報?”
阿祇忽然說:“二娘,我跟你一起回去。”
阿祇招了招手,有侍女送來披風和面紗,她自行穿戴上加了句:“将我的圓月刀也取來吧。”
内院的侍女都是玄盛家族培養的家生子,伺候在她身邊的這個叫蘭溪,少言寡語,很是懂眼色,立刻取來她的雙刀,剛好藏在她的披風裡。李二娘一腦門子冷汗,辛夫人這……有點像她們村劉嫂子抓自己男人上青樓的架勢,她仔細回想剛才有沒有說錯話……完了,她剛才都說了啥?根本記不得了。
二娘心都提了起來,“夫人,有話好好說。”
阿祇頭發一束,面紗一蒙,額間的粉色婆羅花蕊将人襯得又神秘又驚豔,李二娘一時也愣住了。
阿祇回頭看她站在原地,笑着安撫道:“别緊張,二娘,我當家的有難,我是去救他。”
李二娘當場石化,夫人的當家的不就是玄郎君嗎?
玄郎君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居然需要他的夫人來救?她像是得知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後背出了一層汗。救人事大,二娘拉住阿祇的手臂頓住,阿祇恍然大悟,“是你的馬車裝不下我們倆?二娘,是我思慮不周,謝謝你來告知,回去慢慢趕路,我先走了。”
李二娘本想帶夫人走,差點忘了她是趕驢車過來的。
辛夫人吹了聲口哨,一匹顔色奇怪的駱駝大踏步地跑來,停在阿祇年前跪下讓女主人躍上背,然後很快消失在夜色裡。李二娘确定自己沒眼花,那是玄郎君彪悍的坐騎——白駱駝。
敦煌的這一夜,半個城的權貴都出動了,
宵禁延遲,大街上頗有過節的氣氛。
馬車滾滾,燈紅酒綠。說到酒綠,阿祇不禁想起前兩夜她的濁酒宿醉經曆,雖記不大清,但李暠說以後不許她在外面喝酒,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要輪到李暠在外喝酒,搬她這個救兵來了。白駱駝走得又穩又快,沒一會兒,她就到了敦煌城最繁華的街口,她跳下白月,拍拍背讓它自己回家,白駱駝對敦煌輕車熟路,有點見識的人都認識它。
酒坊裡走出晃晃悠悠的人們也不知喝了多少,辛夫人走了沒多久,擡頭望去最燈火通明的正是“弓槊坊”。
弓槊坊前車水馬龍,出入官吏居多,還有很多女眷随行。
阿祇的妝扮簡單,身上披的月色金絲錦緞披風,裡面同色廣袖束腰對襟上衣,腰間丹色帛帶系紮,下穿多折華裾,長發用一根白玉簪束起雲髻,時下女子流行眉心濃黛,鬓間芙蓉色,天然淡雅倒襯得她氣質無雙。
弓槊坊門前的夥計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位蒙面的夫人定是位官眷貴人。
夥計趕緊招呼:“夫人,請進。”
他引領着阿祇入内,剛踏入陣陣喝彩聲迎面而來,華麗的舞台周圍堆滿了男女,鼓點铮鳴,一男一女身穿彩衣正在随樂旋轉舞動。
“哇……精彩!”衆人鼓掌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