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槊坊亮起一圈光亮,坊内的舞姬侍女們點亮了大廳内所有的蠟燭,銅鏡折射後燈火通明,舞台上垂下長長的藍橙兩色錦緞飄帶,既隔絕了台下衆人的視線,又顯得舞台美輪美奂,中央已擺放兩張圓形繁複氈毯,飄帶上銅鈴間隔挂着,搖曳起來發出悅耳的聲音。
主台上的貴賓盡情享受在盛宴的氛圍,外人窺探其中,不由為酒坊盛裝喝彩咋舌。樂人們拿着弦鼓樂器就位,提前演奏歡快的樂曲,等待即将上場的兩位主角,這場比試,空前熱鬧。
在段大人的默許下,官員、女眷、賓客、雜役,連後廚的小廚娘都悄悄擠到附近,有在走廊張望的,有在角落探頭的,都是聽說傳聞中的辛夫人不僅亮了相,馬上還要與西域公主鬥舞,怎不叫人好奇?衆人都在議論:“辛夫人在哪?哪個是辛夫人……”
“剛才還在,人呢?”
大家交頭接耳地在主座四下尋找,可惜重頭戲沒開場,兩位主角在更衣準備。
玄盛一進門,視線就落在坐在梨花鏡前擦刀的阿祇身上,她的面紗摘了半邊,清麗的側顔凝視刀鋒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玄盛走進來,坐在她的對面,“你不必如此的。”
阿祇在燭光中眼神堅定,一字一句道:“米耶,我得救。”
“我知道,就算你不來也無需擔心。”玄盛怎能不懂她的執着。
原來她這個搭子根本沒想讓她來救,阿祇笑着道:“王掌櫃是個人才,你下次不要直視人家了。”玄盛也笑了,如山中清泉般沁人心脾,他給夫人倒一杯熱茶,知情識趣地不再追問。
這時,外面的侍女端着托盤在門口候着,“酒坊最好的舞衣飾品和樂器都送來了,可要挑選?”
辛夫人對自己今日的裝扮表示滿意,她将圓月彎刀放在桌上,對鏡整理了發髻,看上玄盛溫柔的眸子,左右搖了搖頭,問道:“我看上去不夠好嗎?”玄盛起身靠近她,認真端詳仿佛真的有什麼不妥,他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中有淡淡的茶香,聲音低沉地傳入耳中,“你,很好。”
這樣的話語出自李暠之口,阿祇有點難以招架,不自然地轉身将圓刀入鞘,掩飾微微泛熱的面頰。玄盛不想讓她分心,便退回到座位上,換了話題問:“這場比試有幾分把握?”
某人在鏡子前整理發髻,坦言說:“毫無把握。”
玄盛笑着搖頭,他的夫人不同凡響,真是對勝負欲一點不執着。
阿祇辯白說:“比試隻是一次努力,如果不成功就再想别的辦法。”
玄盛好奇道:“别的辦法……?”
阿祇看身旁無人,意味深長地靠近他,小聲說:“偷,人。”
玄盛幸好沒喝水,不然真的要被嗆到。
阿祇趕忙解釋:“長生。”從她口中說出他的小字有種難言的親切,他的夫人好像早就盤算好了,“我的計劃‘乙’就是你想辦法調虎離山,我去把米耶偷出來,非常情況用非常手段,識時務也。”
自家的夫人,他自己護着。玄盛含笑點頭,“好。”
阿祇的想法并不成熟,但是沮渠蒙遜有備而來,軟肋被人拿捏縱使身不由己,但好在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失了些面子不重要,我要的是裡子。況且,待會的比試我不一定會輸,長生,附耳過來……”若有外人在,定會覺得這對夫妻在耳鬓厮磨,好生恩愛。
辛夫人對本場比賽的贊助金主交代完細節,在搭子的眼神中看到星點笑意,“夫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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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驟的鼓點響起,舍藍藍穿着绯色的半身短襖,下穿綠绫渾裆褲,半露着腰肢和胸妖娆地上了台,站在其中一塊圓形地毯上對貴人們屈身行禮。
“舍藍藍,應戰。”她妩媚一笑。
台上的人伸長脖子等着辛夫人,十六國時期的女子沒有被拘束在閨閣之中,民風彪悍的西北,有些漢女更不讓須眉。辛夫人戴着面紗走了出來,穿着來時月白廣袖束腰對襟裙裾,腰間丹色帛帶束出完美腰身,白玉簪挽起長發,發髻後兩根飄帶垂落,一隻手中仍握有她的圓月彎刀,與衣着華麗半掩的西域公主相比,有股清冷肅美之感。
人往往是這樣,裝扮越是得體,相比衣着暴露更有反差感。所謂樓上觀山,城頭觀雪,燈前觀月,舟中觀霞,月下觀美人。後世的氛圍感美女,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