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餘晖,讓阿祇的眼睛逐漸适應了沒有燭光的昏暗,她穿着貼身裡衣泡在水裡,高大的男人擋在她前面,他們離得很近,玄盛甚至後脖頸能感受到她呼出來的熱氣。
浴桶中散發的草藥清香,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腳步聲越來越靠近,玄盛動作奇快,如一道白色閃電襲向鬼魅,黑衣人尚未穿過屏風,人就被制伏,被直接扔了出去丢給稷。
這些黑衣人是不是有點弱?阿祇聽到外面傳來幾聲哀嚎。
她想趕緊趁機出浴桶,一陣暗器又襲擊飛來。
玄盛轉身,正要警告阿祇不要出來,“你……”話才出口一半,李暠就被她生拉硬拽地拖進浴桶。咻咻咻,三枚鋼針恰好釘在他方才所站位置的木桶外壁上,一下子水花四濺,兩個人擠在狹小的浴桶裡,二人面面相對,皆有一瞬呆愣。
夜色撩人,水汽彌漫,女子濯清漣而不妖,眉眼圖騰如丹砂,在昏暗中猶如魅惑的精靈。他們從頭濕到腳,浸透的薄衫在水中起伏蕩漾,呼吸近在咫尺,肌膚相貼。她好像幫了倒忙,快速查看他有沒有受傷,發現那人面色不對,忙解釋:“剛聽見破空聲,呵呵,我耳力還不錯吧。”
不知道是藥浴的水霧,還是某人的呼氣,又熱又甜地吹在玄盛臉上,滴水的墨發、濕透的中衣,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大概沒想到她有這一手,竟自靠坐在浴桶裡笑了。
這人怕不是怒極反笑吧?
隻聽她家夫君開口:“是不錯,不過那三枚針,你夫君躲得過……”好像有烏鴉飛過,阿祇臉上出現三道黑線,嘴角一抽,神色淡定地說:“你,不用謝我。”
玄盛:“謝夫人。”
他不說還好,你故意的吧?
窗外打鬥聲漸弱,阿祇緊張地看了眼外面,“人呢?”
既來之,則安之。
玄盛待在藥浴裡,沒有出手的意思,“放心,稷對付得了他們。”
他神态泰然,阿祇則想趁機出浴桶,“咱們還是快出去吧,你先走。”
他家夫君沒什麼反應,這是不要命了,阿祇試圖推開他,“那我先走,你轉過去。”那人還沒反應,濕淋淋的某人不管他了,正要起身,就被玄盛拉了回來。
他手指敲了敲厚實的木桶,很是認真,“不用走,這個,能防暗器。”
躲在浴桶裡怎麼聽都是下策,她小聲道:“我們可以躲到桶外面。”
李暠無動于衷,“外面……冷。”
阿祇暗中翻了個白眼也不折騰了,陪他藏在水中,捂着胸口問:“那些人,為什麼要殺你?”
本來浴桶就不大,黑暗中更顯局促。
李暠劃水靠近,一本正經地告訴她:“早就說過,夫人如今聲名在外,為夫得陪在左右保護夫人。”阿祇吃驚看着他的俊臉,手指向自己不可置信,“你的意思,他們是沖着我來的?”
玄盛一個無辜的表情,點了點頭。
屋内靜得落針可聞,被刺殺的打擊來得太殘酷。阿祇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針對自己,她這麼快融入十六國跌宕的曆史了嗎?“我樂于助人,與人為善,你怎麼确定他們就是來殺我的?”
“準确的說,他們不是來殺你,而是來抓你的。”
可能他們貼得太親密,她一下就紅了耳根,阿祇推開他,“你有話好好說。”
玄盛好看的手指摸上浴桶的邊緣,阿祇以為他又要不正經,慌忙地抓住他的手,誰知他繞過她,伸到她的身後,拔出浴桶上的一根細鋼針,眼神中有笑意。
執手緊握,有人尴尬了,慌忙松手。
玄盛看他家夫人緊張羞澀的樣子,覺得甚是可愛。牆角還有一截燃燒的蠟燭,他讓阿祇取來蠟燭,對着光舉起那根針,仔細端詳鐵鏽色的針尖,“有一種毒叫忘憂血,滲入血液後,能讓人陷入昏迷,淬在暗器上是西域人的手法,但這銀針……的的确确是中原産物。”
阿祇的頭也湊過來,“憑這幾根針,就能殺人?”
“自是不容易,但也并非絕無可能。他們身手靈活,不像死士。”玄盛看着阿祇道:“我放了風聲,這兩日在城中征糧,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我與夫人一起在靖恭堂,怕有心人從夫人出府就盯上你了。”
阿祇不解,“那他們為什麼對我下手?”
玄盛無辜地看着她,“不是說了,夫人的聲名在外……”
“李玄盛!”
殺手都找上門了,這人還有心開玩笑。
李暠看怒瞪着自己的夫人,抿嘴一笑,下巴幾乎抵在了她的脖頸上,“夫人息怒,等稷捉了活口,一問便知。”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稷的聲音。
“禀主人,自戕了四個,剩下一個活口。”
玄盛回道:“打掃幹淨院子,夫人要休息了。其餘的,你自己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