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夜
奢華的宮殿之中,金碧輝煌,一個華貴的女人此刻卻梨花帶雨跪在當今皇帝的面前。
“皇上,無憂他好歹在您身邊盡孝了這麼多年,您真的忍心看他在天牢裡受苦麼?真的忍心賜他流放麼?”
“他不過是一時被身世真相蒙蔽了心智,可這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他在宮中多年...”
皇帝神色莫辯,諾大的宮殿之中,旁邊隻有何公公垂頭候着。
“貴妃覺得,此事朕還罰重了?”
皇帝斂着眉眼看她,一身恢宏的氣勢壓得貴妃直不起腰來。
可她還是硬着頭皮,姣好容顔上盡是對晚輩疼愛的關懷:“皇上,臣妾知曉陛下您心中有氣,可這麼多年的情分,而且,他好歹也是蕭家之後呀...”
皇帝聽完此話後果然陷入了沉思,貴妃以為有戲,更是賣力在陛下面前求情。
何公公在一旁聽着,都忍不住搖起了頭。
“你知曉為何這麼多年朕都沒有封後麼?”皇帝聲音帶着一股濃厚的失落。
貴妃一愣,心中那股子不甘也升了起來,可她壓抑着那份情緒,隻緩緩道:“先皇後溫婉賢良,後宮姐妹自是比不過的。”
皇帝好半晌沒有說話,就在貴妃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之時,他緩緩道:“這後宮之中,隻有她待朕如夫君,而你們都将朕當做入富貴之門的攀附,在你們眼中,朕看不見情誼,有的隻是無盡的貪婪。”
皇帝看着她,目光炯炯:“朕原以為你比其他人都好些,卻不料,是比其他人更會僞裝,更有野心。”
貴妃立刻警覺起來,她趕緊哽咽出聲,大呼着冤枉。
可皇帝并不給她繼續争辯的空間,他道:“你夥同厲無憂,将朕帶去了避暑行宮,目的,就是讓他有機會陷害二皇子和蕭家,還能将朕軟禁,朕若不下令将他定為太子,想來,朕恐怕已經魂歸西天了。”
貴妃一張臉蓦地有些發白,她以為皇宮清繳已經結束,這才大着膽子過來求情,卻未想到,對自己的清算原來這才開始。
她搖着頭,隻一個勁道:“陛下,臣妾冤枉啊,此事的确是臣妾提起,可那也是因為臣妾才失了孩子...是...是他過來提議,臣妾覺得不錯,才...”
“哦?既然你對孩子如此珍惜,又為何偷食了紅花這等藥物,緻那孩子于死地?”
皇帝聲色威嚴而強勢,貴妃怔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磕着頭,大呼冤枉。
可此刻,何公公已經帶着貴妃的貼身宮女進了來,後者兩股戰戰,一見明黃身影立刻伏跪了下去,渾身都在抖。
貴妃見狀,懸着的那顆心更是劇烈震動,立刻對着她道:“茯苓,本宮對你不薄,你...你可不能說誣蔑本宮之言啊。”
“娘娘...奴婢...奴婢...”
那叫茯苓的宮女哭哭啼啼着,話都講不完整,反倒是皇帝開了口:“厲無憂身邊之人供出了她,在你殿中也找到了殘留的藥材,怎麼,你還要抵賴?”
貴妃有些頹然的跪坐在了大殿之上,她隻覺渾身冰冷,可皇帝的話音還沒有結束,他繼續道:“你同他之間的私情,你真以為朕不知道?你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皇帝說到此處之時,一向溫和的嗓音之中都能聽出萃了冰的寒意,看着她慘白的臉色,他終于沒有再說下去了。
貴妃癱軟着,那顆懸着的心終于死了,她臉色也像個死人,過了好久,她笑出了聲。
“哈哈哈,若陛下能好生看看臣妾,而不是終日去尋一個早已消散的夢,臣妾又怎會如此...那孩子,臣妾也...”
她笑着笑着眼淚卻洶湧起來,她在這後宮如履薄冰,站在高位卻無子嗣可依,好不容易盼來的希望,此刻也全然消弭,她低垂着原本高貴的頭顱,任由宮人将她拖了出去。
她想要撕心裂肺的大叫,可耳邊卻響起皇帝帶着悲憫的聲音:“你不過也是他的棋子罷了,你是,你的孩子亦是。”
她心中那股絕望升騰,潛隐在内心深處的猜測被直白的拉上了台面,無數人似乎都在嘲笑她的愚蠢以及自作多情。
那些在喉嚨間的歇斯底裡被哽在了其中,她被拖着遠離殿堂,最終崩潰地大哭出聲。
再也沒有高貴至極的貴妃娘娘了,一切在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結局。
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
甜钰與蕭然的婚事是在第二年的春天舉行的。
那日春風和煦,暖陽将金色鋪撒在京都的每一處,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生機與希望。
浩浩蕩蕩的隊伍一早就從宮中出發,繞城一圈,最後停留在了蕭府的大門之外。
肅北的翁甸特意過來主持婚禮,他在京都沒有府邸,便用了蕭家的府邸作為送嫁之所,蕭若澤也認了甜钰作為侄女,蕭家也自然而然成了甜钰的娘家人,在蕭家接親,名正言順。
蕭然自入了皇家玉諜之後更了厲姓,不過大家還是更願意叫他将軍殿下,他身負軍職,和平年間每月都會去不同地方巡查軍隊情況。
此刻,他帶着甜钰向祖父還有翁甸行禮,蕭若澤站在一旁,而他身邊跟着一位淺灰色瞳孔的女子,她身量纖細,雖有異域風貌,不過氣質卻更偏江南女子的溫婉。
甜钰隔着頭飾珠簾,遙遙對上三叔的視線,她勾着唇,對他點頭示意,表達着自己的感激。
蕭若澤也遙遙朝她點了點頭,對上厲然同樣看過來的眼神,雖極力掩蓋着在意,但還是被蕭若澤看在了眼中。
他笑容加深,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