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些人隻是一部分人牲,說是祭天,實則是為老國王續命,祝桑留着他們一個一個殺,最終目的僅僅是為了用老國王身上的一絲稀薄龍氣,吊着那條赤蛇。
“真是條蠢蛇。”子荷嘀咕道。
她這間牢房裡多是些術士,縱有幾個會道術,但跟祝桑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在她來之前,不乏有自救的人。
她從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口中得知,原來有一人會穿牆術,但自進了地牢,頭撞破了也不曾穿透一絲一毫,後來被祝桑發現了,叫他當着衆人的面,一頭撞進了牆裡,活活憋死。
說着說着,老頭指着子荷背靠的那一塊牆,啧啧道:“你不信可以摸摸,真是可憐啊,不過臨死之前他也做了件大功德。”
地牢裡的食物一日有一日無,份量有限,年輕力壯的搶到嘴裡,就苦那些小孩老頭了,有熬不過去的剛一死,肉就給人活活咬了下來吃掉。
卡在牆裡的人将自己露出的半邊身體留給了牢友。
“咱們等了三天,猜他死透了,方才吃上一口肉。”
“人肉就跟鹿肉差不多……不,比鹿肉鮮美多了!”
老頭說罷兩眼放綠光,子荷卻隻是感到一陣後怕。
如果那三天牢房裡食物不夠,她是不是就要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要是她的筆還在就好了。
那支筆她夜裡睡覺抓在手上,白天幹活拴在腰上,如今渾身上下都找不到,十有八九就是被祝桑搜走了。
子荷坐在角落裡,歎了口氣,不想心裡念頭才落下,掌心忽然發燙,燙得她下意識握拳。
眨眼間一支碧青竹管的筆就出現在她握拳的那隻手上,與此同時,耳邊又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子荷渾身一顫,望了望左右,見沒人看見聽見,方才放下心。
她用心聲問道:
“你跟我的筆都藏在了哪裡?我還以為你們丢了,謝天謝地!”
“人有十二竅,我藏在了姐姐的祖竅當中。”
祖竅就是人的上丹田,又名總竅。季菽寄居在筆中後,靠着與她相似的氣息,融入她的穴竅中,僥幸躲過祝桑的搜查。
他如今帶着筆出現,對子荷而言無異于是一場及時雨。
“既然如此,不用再坐以待斃,大家都有救了。”角落裡的少女雙手合十,長松一口氣。
她觀察了幾日,見衆人像一盤散沙,于是打算從鬼神入手,先提升一下大家的凝聚力。
……
深夜,地牢裡。
“看啊!太子殿下又顯靈了!”
“傳言太子殿下愛民如子,這都過去幾百年了,還沒忘記咱們。”
紅薯、土豆從地縫裡長出來,衆人的頭頂上方,死去多年的昭明太子重新現身。
匪烏國本就是從前昭明太子的封地,幾百年來傳說猶在,借他的形象來凝聚人心,無疑事半功倍。
牢房裡衆人跪地感激昭明太子,在最初的驚喜過後,逐漸成為太子殿下虔誠的信徒,讓他們往東他們就往東,讓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
子荷用食物跟虛假的神靈控制衆人的心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達成了初步的計劃。
人心齊泰山移。
子荷暗地裡畫了一堆隐身衣,借昭明太子之口,分發給了地牢裡的每個人,又根據每個人的形象,畫了一堆傀儡出來當替身。
這樣大的工程量若擱在平時絕非幾天就可以完成的,好在有季菽在,一切搞定之後,就等今日的侍人前來開牢門。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為何氣氛越來越凝重。
人群中,身披白色隐身衣的少女一雙眼熬的發紅,她用拙劣的演技謊稱是太子附身,如今衆人以她命令為準,大氣不敢出一個。
咔哒——
一把大鎖落地,狹長的甬道裡傳來侍人的腳步聲,哒哒哒,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子荷的心尖上。
她看着火光裡搖晃的影子心神不甯。
等到入口處那瘦長的影子露出全貌,她方才知曉這種不安來自何處。
這就像是一場可怕的夢,在夢裡她越是想躲避什麼,那麼她無論躲藏在何處,最終都會被找到,有時候就是一轉身、一眨眼的工夫。
子荷心髒劇烈跳動。
唇紅齒白的年輕人腰橫長刀,一雙秀氣的長眉,他審視着地牢裡的所有人,泛着寒意的視線幾次掃過子荷。
他是發現自己了嗎?難道有人告密?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臉色發白的少女思緒萬千,險些要發心髒病。
她閉上眼默默祈禱,耳邊就聽到哒哒的腳步聲緩緩朝她靠近,某一瞬間,她開始後悔,甚至想繳械投降……
腳步聲停止後子荷睜開眼。
牢房門前,祝桑看向了一個人。
是頭發花白的老頭。
那老頭扭過頭,又看向了子荷。
他們的影子連在一起,仿佛一把鋒利的長劍,在看見兩人如出一轍的神情之後,子荷恍然大悟。
“她想逃走,這也罷了,還想帶着這麼多人一起逃,當真是不把國師放在眼裡。”
老頭雙手捧着隐身衣,獻寶一樣湊到祝桑面前,将這些時日子荷做的事添油加醋亂說一通,又環視周圍,冷笑之後将這拙劣的把戲全部戳穿。
怪不得在這牢裡就沒人能逃出去。
膽小之人見計謀已經洩露,顧不得三七二十一,脫了衣裳紛紛求饒,膽大之人妄圖乘亂逃離,最終都被祝桑亂刀砍死。
地牢又成人間煉獄,慘叫不覺,子荷背貼着牆,一瞬間大腦空白。
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白白葬送這麼多人的性命,感覺如何?”
唇無血色的少女張着嘴,眼角留下兩行淚,她看着不斷逼近的祝桑,怒聲道:“都是你殺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不慫恿他們,他們還能苟活一些時日,你瞧瞧,這些人多可憐,他們死前都在罵你呢,你耳朵聾了嗎?”
祝桑輕聲笑着,修長白皙的手指點着她的唇,冷不丁被她一口咬住。
他慢慢斂了笑,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透過兩瓣唇,又看向雪白的貝齒,嫣紅的舌尖。
被他摘了的腦袋實在合他心意,以至于她如此冒犯,他還願意留她一命,隻不過對于子荷來說,這一次的代價有些沉重。
她被祝桑從地牢裡揪出來,上了鐐铐,系了繩索,白日拴在了大殿裡,時刻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金碧輝煌的宮殿入夜後陰氣沉沉,祝桑牽着她遊蕩在王宮的各個角落。
她腳踝上的金玲發出輕快的響聲。
月光下,男人衣衫整齊,身旁的少女衣衫褴褛,原本光潔的肌膚上傷痕累累。
這一幕落在畫中,委實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