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高興瘋了,砰砰砰磕了三個頭,抱着衣裳轉圈圈。
婦人聽到聲音,不知緣由,從廚房裡探頭看:“好好的,怎麼跟瘋子似的?!别吓着荷娘子。”
子荷擺擺手,笑了笑。
冬日裡薄薄的日光照在臉上,她呼出一口熱氣,正要收筆,頭頂上卻傳來一聲呼嘯,震耳欲聾。
所有人目光凝住。
李老大跌跌撞撞從屋後的林子裡沖出來,一隻壯碩的白虎窮追不舍,落後的李老爹馬上就要被一口咬斷脖子,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銀光一閃,子荷将不久前畫出的大寶貝丢過去。
“快跳下來!”
迸伴随着轟然一聲響,白雪上落了一陣血雨。
李家父子沖到盡頭掉落在自家屋頂上,耳朵耳鳴不止,眼前發黑。
而子荷看着猩紅的血塊,抱着腦袋,心跳如擂,險些難以呼吸。
她情急之下居然把老虎給炸了……
村裡其他人聽到響動,紛紛趕過來,就見李家人呆呆傻傻地看着出手相救的少女。
“老李,怎麼了?”
李老爹步履蹒跚,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多謝恩人相救,老李昨日多有冒犯,還請恩人勿要怪罪。今日虎口脫險,恩人又救了我們一家,大恩大德我們李家今生無以為報,來世願結草銜環來報答恩人。”
子荷看着周圍的無數雙眼睛,心想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村民們将老虎的屍塊都撿起來,每家每戶分了一點,當中大頭歸李家。李老爹搬出地窖裡珍藏的酒釀,設席宴請子荷三人。
席筵結束後,子荷不甚酒力,頭暈腦脹的,被陸玉屏背了回去。
而侍筆小鬼走在末尾,瞥着地上髒污的血迹,腳尖一轉,探入密林之中。
白虎被炸得稀巴爛,他循着一縷極淡的墨香,最終找到一堆白骨。
“仙師……救我。”
“蠢貨。”
他看得清清楚楚。
“吃了那麼多人,到頭來想起吃素了?張着大嘴接她的寶貝,竟也沒有被炸死,該說不說,你倒是有些運氣。”
年輕男子一身的書卷氣,他冷冷瞧着焦黑的骨頭,一腳踢開上面的頭顱。
“我的皮毀了……仙師。”
白骨精用空洞的眼窩對着他,聲音凄凄慘慘,細聽之下是個女人的聲音。
侍筆小鬼袖手思忖了片刻,烏黑的眼眸裡情緒不定。
末了,他抽出一卷泛黃的畫軸,歎息道:
“這也是你的造化。”
細膩的畫紙從布帛上脫落,分明是上好的美人皮。
美人皮上繪着栩栩如生的一個人。
白骨精指尖一點,即刻被溫暖的皮肉所包裹,長出一頭青絲。
原本模糊的五官在他筆下漸漸清晰起來。
侍筆小鬼望着昔日的故人,聲音低沉柔緩,白骨精聽不懂他說的那些話,隻是最後,聽到他喊了一個名字。
男人的眼眸裡迸出一點奇異的光亮,他為她穿上衣裳,就此離去。
雪又開始落了。
子荷從夢中醒過來,不覺已經到了天黑。
屋外吵吵嚷嚷的,隐約有陸玉屏的聲音,屋内黑漆漆的,一盞燈也沒有。
她翻了個身,正想再睡一覺,冷不防撞到一個暖呼呼的身體。
是侍筆小鬼。
他似乎很高興,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燙得她忍不住往後退。
子荷腦子恍恍惚惚,隻覺得兩個人不該這樣,她拍了拍臉頰,強打起精神問道:
“你怎麼在這兒?”
“我不能在這兒嗎?”
“能。”
黑暗裡,侍筆小鬼笑了一聲。
他溫柔聲道:“娘子今日出盡風頭,咱們明日怕是走不了了。”
“那你高興什麼?”
“我是生氣。”
子荷從未見過他生氣,一時間愣住了,她躲在被子裡,遠遠地避開那滾燙的熱意,下意識地就想哄他。
可他似乎不吃自己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