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荷蟄伏了兩天,到第三天,實在是忍不住了。
這大概是葉檀對待犯人常用的手段。
不聽話的先餓幾頓,再犟就上刑具。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子荷審時度勢,第三日淩晨,等着那扇門一開,當即上去抱大腿。
不出意外,她被人推開了,抵在面門上的是鋒利的劍尖。
“願意說真話了?”
黑透的天幕下,幾盞火燭搖搖晃晃,面色蒼白的少女眼淚汪汪。她揪着他的袖子,在避開那把短劍後忙不疊點頭,嘴裡道:“我坦白!我全部坦白!”
她剛想從地上爬起來,肩上落下一隻手。
“不急。”
葉檀聲音溫緩,眉眼裡的透出些許笑意,細看卻又消失在了眼底。
“早先苛待了你,是我的罪過。現如今快到辰時,該用朝食了。”
“你叫什麼?”
“子荷。”
“跟我去吃飯罷。”
子荷伸手拽了拽繩子,晃了晃上面的鎖。
萬青當即像個忠誠的狗腿子一樣,殷勤地走了過來開鎖。
子荷哼了一聲。
她跟在葉檀身後,趁他不留神,一腳踩在萬青的腳背上。
萬青咬着牙,狠狠瞪了她一眼,卻不敢聲張。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子荷以為自己揚眉吐氣了,迎面的冷風吹得她忽然間又清醒了。
這個姓葉的隻是想套自己的話而已,這個狗腿子也隻是暫時性的忍氣吞聲而已,到時候如果葉檀對自己沒興趣了,把自己丢在了一旁,她敢笃定,這個小狗腿子一定會變本加厲地報複自己。
這樣可不行。
葉檀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嗎?于是吃飯的時候,子荷吃了個半飽,便一籮筐地将自己的身份、事迹像倒豆子一樣倒出來。
萬青聽到一半,訝然地張大嘴,想罵她胡言亂語,但看着家主沒有絲毫反應,還是按捺住了。
富二代、名列前茅、書香門第、衆星捧月……
子荷挺直脊背,面對葉檀審視的目光,毫不畏懼。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子荷心裡的一扇小門久違地被人叩響了,她懶得回憶太多細節,久而久之連自己都快記不清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是期中考試,出了成績之後學校放假。她是住校生,難得回家一趟,恰好成績又不錯,路上高興壞了,過馬路的時候一時間忘機觀察路況。
陰沉沉的雨天,迎面沖來的小轎車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她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在天空中翻滾了幾圈,書包裡的紙筆、水杯撲通撲通落到一旁的水塘裡,緊接着,連帶她自己也一頭紮了進去。
巨大的水花之下,她很快就看不起眼前的一切了。
窒息感來的飛快,或許還有一種恐懼。
就像是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即将灰飛煙滅。
她多想再活下去。
黑暗降臨,她懷揣着一絲的希望,下一秒,眼前迎來刺眼的光亮。
“因為我不想死,所以我在這裡又活了過來。”
子荷想了想,道,“這就是命不該絕。”
“是造化。”
天蒙蒙亮,光線模模糊糊,年輕男人躲藏在了窗邊的陰影裡,漸漸地露出了半邊俊挺的輪廓。
子荷:“你是想說造化弄人嗎?”
“生死各有命,你命不該絕。”
葉檀起身,沉默片刻他的聲音有些冷硬,但聽在耳裡,卻如珠玉相擊一般。
他似乎并不厭惡她這一種“借屍還魂”的活法。
子荷站在門首目送他遠去的背影,心想他還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