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瞻卻道:“是嗎?我怎麼一點不覺得舒坦。
而且你的布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看起來滿滿當當的。”
邬行香拍了拍自己的布袋,“自然是以防萬一,用來保護殿下之物。”
話落,邬行香卻有些憂心。
當日在樹林時,她雖然暈倒了,但她猜想,李嗣瞻的武功,也隻是足以自保而已。
不然他為什麼要帶上虎小忠這個武藝高強的親衛。
若是遇見高手,她隻能自己逃跑了。
可如果此事是邪祟作亂,那自己定要在自保之餘,保護好李嗣瞻。
李嗣瞻見她滿臉慷慨赴義的神情,“我說過很多次,我不需要你保護,真遇到事情,你自己快些逃命。”
邬行香贊道:“殿下果然謙和善良。
眼下情形愈發詭谲,城中多人先後莫名失蹤,不知背後有何兇險。
就如殿下所說,小忠武功高,難有敵手。
恐怕背後的不是人,而是某種奇怪的力量。
隻要有我在,定當傾盡全力,護殿下周全 。 ”
李嗣瞻知道邬行香聽不懂也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于是冷哼一聲,扭頭繼續去看花船上的歌舞。
夜色漸深,花船歸岸,笑語消散。
隻剩下孤舟星随。
河水無聲流淌,與夜幕一般深邃不見底。
僅憑星光孤燈,難以照透幽暗。
邬行香與李嗣瞻午後歇息了兩個多時辰,故而此刻夜色愈深,兩人愈發清醒。
子時一到,兩人一同走到了船頭。
萬籁俱寂,周遭寒意蔓延。
原本漆黑如墨的河面,此刻卻浮起青灰色的霧氣,輕輕飄蕩,揮之不去。
河水深處,似有低低的聲音傳來。
任誰在此,都會覺得陰森谲詭。
李嗣瞻卻淺笑道:“這河上霧氣可真大。
看來河上戲聲,或許是有人乘船夜遊而唱,霧氣過大遮住了船上之燈。
我就說,世界上哪有什麼鬼怪,不過是人們的誤會和臆想。”
邬行香聽見李嗣瞻語帶得意,不禁道:“殿下,你難道看不出,這霧氣不似尋常的夜霧,而是從水底深處滲出來的。
正常的河面,在夜間并無其他色澤。
此時卻是青灰的異色,是邪氣作祟之象。”
李嗣瞻不以為意,“想是夜間溫度驟降,起了大霧。
不過現在四下無人,也沒有什麼異樣,我們要如何找小忠?”
邬行香暗歎:
這還沒有異樣?他們都要被詭異的青灰之氣吞噬了!
想必若是此刻有惡鬼出現在兩人面前,李嗣瞻也隻會淡定的走過去拉扯惡鬼的臉,說着“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之類的話。
她無奈咽下心中的氣,從布袋中取出靈香點燃。
“青灰之氣搖曳如青紗,怕是有生魂困于其間。”
靈香的煙氣緩緩升起,竟凝成一條細線,如活物般扭動起來,片刻後,鑽入了青灰霧氣中。
“我們跟着靈香所引的方向走。”
船身悠悠前行,劈開河浪,卻破不開青灰霧氣。
不知行駛了多久,眼前的霧氣愈發濃重。
引路煙氣開始若隐若現,像是絲線拉扯久了,随時會斷裂。
猝然間,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麼。
也在此時,香滅了。
煙氣瞬間消散,邬行香又重新取出一根靈香,卻再難以點燃。
李嗣瞻拿起船槳,探入水中劃動。
而後道:“這處河道竟這麼窄。
這兩日我們沿河尋遍,好像沒見過如此窄的河道。”
邬行香握住船槳,往下伸去。
“不僅變窄了,河水也變深變急了。”
或許是因為霧大遮眼,他們不知何時拐入了這處狹窄河道。
就像李嗣瞻所說,白日裡他們未曾見過此河道,仿佛憑空出現一般。
若河下通陰陽,不知道眼下他們究竟身處何方?
李嗣瞻放下船槳,“既然河水湍急,不如随波逐流,且看會帶我們去哪裡。”
邬行香聞言,也擱下了手中船槳,兩人進了船艙坐下,任由河水帶着他們漂流。
直到遠處出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起初,那聲音極輕,讓人疑心是否聽錯。
而後這聲音越來越近,揮之不去入耳。
終于,邬行香聽清了那聲音。
“當年桃園結義好……眼望黃泉去路遙。”
邬行香起身,走到了船頭,繼續聽下去。
“惱恨東吳行奸巧,害孤的二弟歸天曹。”
那聲音愈發清晰,蒼涼悲怆,唱詞中還夾雜着鑼鼓聲。
邬行香臉色一變,“這聲音好像是《哭靈牌》?”
李嗣瞻走到邬行香身旁,“聽起來正是《哭靈牌》。
關羽張飛死後,劉備設位哭祭的戲。
劉備憶起三人桃園結義,情比金堅,對着靈牌,悲痛呼喚。
這幕後之人,似乎對關羽之死,有很強的執念。”
李嗣瞻側耳聆聽,時不時還點評兩句:“唱得不錯,腔調婉轉,如泣如訴。”
邬行香聞言,隻覺李嗣瞻比那唱戲的人或鬼更恐怖。
“殿下難道不覺得,此情此景,你應該害怕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