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遙遠,還是留着遇到危險再用更好。
不如等我回長安,再重新将盒子填滿朱砂,再珍藏起來,以紀念此行?”
李嗣瞻面無表情道:“先管好眼下,回長安再說回長安的事。”
他并不想表現出,剛才被邬行香的“情真意切”騙到的真相。
船頭繼續紮進黑暗中,卻不再像先前那樣兜轉迷茫,而是循着戲聲,拐入了一條新的河道。
眼前的霧裡,遊着似有似無的光點。
劃近了,才發現是綠瑩瑩的一片。
像一雙雙鬼眼睛,死死盯着這艘船。
邬行香今夜久浸于昏暗中,本已心平氣和,執槳前行。
刹那間,這些綠瑩瑩的目光,直勾勾地向她逼視而來。
她才覺得深夜寒涼,貫穿脊梁。
“殿下,你看到了嗎?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李嗣瞻環顧蠕動的綠色光點,并未把此放在心上。
“想必是當地特産的蟲子,夜裡在發光吧。
或許,我們是走對了路。”
邬行香想退,可這船很小,她最多躲到船艙,無濟于事。
她還想逃,但四周是水,無處可逃。
“殿下,你真覺得是蟲子嗎?
你沒發現,這些東西,在看我們嗎?”
李嗣瞻又左右望了幾眼。
邬行香小心翼翼地看去。
那些綠點浮在半空,從霧裡滲出,齊刷刷地注視着他們。
李嗣瞻恍然大悟道:“這就是你們姑娘家都喜歡的螢火蟲吧?”
邬行香聞言如遭雷擊,一時間竟分不出是周圍的鬼眼睛恐怖,還是李嗣瞻更為恐怖?
此情此景,她已經遍體發寒,為何李嗣瞻會聯想到如夢如幻的螢火蟲?
李嗣瞻見邬行香不答,嘗試理解她的心意。
“這些蟲的光跟螢火蟲好像有些不同,或許是此地特有的螢火蟲。
天下之大,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你可是想停下來觀賞一番?”
邬行香不語,默默加快了劃船的動作。
李嗣瞻見她好像改了主意,也繼續向前劃去。
被李嗣瞻這麼一鬧,邬行香心底懼意倒是驅散不少。
她低着頭專注劃船,好在那些“鬼眼睛”隻是窺探,并未朝着他們靠近。
船槳幾次擦過大石後,河面突然亮了起來。
邬行香下意識擡頭望去。
月亮倉猝出現在夜空,慘白得像亡者的肌膚。
雖然打破死寂,但這月光毫無生氣,直直地灑落在河面上,霧氣升騰而起,好似冤魂在河面肆意遊蕩。
邬行香望着月光,喃喃自語道:“都說屍體不能見三光,其中一個就是月光。”
李嗣瞻倒是開心,“這下總算能看清周圍了,想來戲台就在前方。”
月光映照下,邬行香看清前方河道曲折,分為三個方向。
李嗣瞻正猶豫着不知往何處前行,卻見那些霧裡綠瑩瑩的光點,突然炸成無數流星一般,向着其中一條河道墜去。
河上本就有風,不過濕潤水汽,草木清香與淡淡腥氣。
此時風卻變大,還帶着明顯的腐臭,還混雜着其他味道。
兩人也來不及細想,直覺地跟着綠瑩瑩的光點前行。
隻是光點消失得極快,餘留戲聲與慘白月光,伴着他們。
好在,那戲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證明他們走對了方向。
不過這戲聲越近,怎麼風中的氣息也愈發濃烈?
邬行香用力嗅了嗅,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味道,不像是岸邊植物或水底傳來的。
而且,我好像在哪裡聞過這個味道。”
有些事,就是你越去回想,越想不出來。
但你越想不出,就越難受。
李嗣瞻提醒道:“戲班的箱倌死時,我們聞過這個味道。”
邬行香此時才反應過來,這絲絲縷縷的,原來是血腥味!
“怎麼有這麼重的血腥味?”
李嗣瞻還未回複,一直萦繞在兩人耳邊的戲聲,猝然戛然而止。
天地間,除了船槳劃水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邬行香忍不住開口,來打破這死寂。
“難道是,戲唱完了?”
“不知道。”李嗣瞻搖了搖頭,“我們劃快些去前方看看。”
話雖如此,河道彎曲狹窄,水下還生長着纏繞船槳的植物,兩人再手快,也不過讓船緩緩行駛。
戲聲自停止後,就再無其他聲響傳來,若是真有人的戲班在唱戲,也早就離開了。
若是鬼戲班,怕是也盡興而歸了。
邬行香沒有時間細想,眼前出現了蘆葦叢,垂下的葉片,像懸屍一樣圍着他們。
小船穿梭其中,兩側蘆葦越來越高,與血腥氣息纏繞。
邬行香卻不知道自己劃向的,究竟是出路,還是囚牢。
在血腥氣最濃的時候,戲台自蘆葦叢中“長”了出來。
蘆葦遮眼,兩人劃近了才看清戲台的全貌。
隻是這一看,卻讓邬行香納悶不已。
“這戲台,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