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無力地睜開眼,周遭的一切都無比陌生。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她沒有起來,仍然躺在那裡,她不在乎這裡是哪裡,又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在乎這些事情,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坐起來。
她的目光花了許久才适應了屋内的昏暗,房間内的擺設在她眼前清晰起來。
簡約又不失設計感。
在她想要進一步去描述這個房間之前,洛白又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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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洛白又醒了過來。
房間内開了一盞燈,色調柔和并不刺眼。
她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她的視線慢慢地聚焦。
過了一會兒,她看清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是我弄醒你了嗎?”喬時青問。
洛白仍然疲憊,沒有說話,隻是搖了一下頭。
“要不要吃點東西?喝點水什麼的?”
洛白張了嘴,嗫嚅了幾下才能發出聲音:“喬時青。”
“我在。怎麼了嗎?”
洛白發現自己看不清他的臉,于是她閉眼再睜眼,她眼睛的聚焦功能好像紊亂了似的,他的身影在她面前一下清晰一下模糊,這使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于是她問:“我在做夢嗎?”
喬時青好像微笑了一下,他放輕聲音:“你醒了。我送你去哪兒,所以我把你帶來了我住的地方。”
他又說:“你睡了一整天,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有些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你還困的話就繼續睡,沒關系。要是餓了就起來吃些東西再睡。”
她沒有說話,任由自己的意識模糊下沉。
她現在就像一隻耗盡電量的廢舊電池,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等待報廢。
她的意識忽而模糊忽而清醒,她沒能睡着,隻是愣愣地睜着眼。
她目光渙散地盯着天花闆。
喬時青看她這副失神的模樣沒有太驚訝。他有心理準備似的意料到她現在的低落。隻是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做點什麼或者說點什麼。
半晌,他想到一個話題,就試着問:“你在桃山思考了什麼?”
“我在想執念。”洛白聲音很輕,他得聚精會神地聽才不會錯過她吐出的每一個字。
“你覺得什麼是執念?”她問。
“想得到。”喬時青停頓一下,“太想得到,就是執念。”
她又問:“你說有執念是一件好事嗎?”
“當然不好。”喬時青說,“執念就像是精神上的一場發燒。雖然很熾熱,讓人亢奮,但總歸是傷害自己的。”
“發燒……”洛白擰起眉,像在理解他的話,“那怎麼才能放下執念?”
喬時青沉默一會兒:“其實想放下這件事本身也是執念。你一直想着要放下,就很難真的放下。”
“那怎麼辦?”
“順其自然就好了。”喬時青說,“不要強迫自己做任何事。”
洛白漸漸回憶起來。
她在桃山上就想到了,她知道自己不想得到。
不想得到,又怎麼會是執念?
齊彷當時笃定般的話語像一根針紮在她的心髒上。
跨年晚會後台,她和金靈也聊到執念。後來她和她說,她甯願許諾死掉,都不想接受他移情别戀的事實。
可洛白不是這樣的。她對齊彷的愛在誰身上這件事早就無動于衷。
《封玄境》開拍前,他和朝夏總裁的婚事就在圈内傳得沸沸揚揚。她聽到也隻是愣了一下,僅此而已。
可是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話語他的行為還是會讓她的情緒這樣波動。
她覺得在他面前失态的自己很狼狽。
她讨厭那樣的自己。她惡心那樣的自己。
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洛白陷入自惡與内耗的情緒漩渦,喃喃自語般說:“可是為什麼明明不想要了,還是那麼在意?”
喬時青不知道她具體在指什麼,但還是從他的角度給她答案:“可能因為習慣了吧。”
“習慣了?”
“任何事情一旦成為習慣,就會有慣性。對某件事、某個人也是一樣,在意久了就有慣性。到後面不再做這件事了,也會下意識地在意。”
是這樣吧。慣性而已。
她以前習慣在吃吐司的時候喝牛奶,從冰箱裡拿吐司的時候會順手把牛奶拿出來。後來不再這樣搭配了,拿吐司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把牛奶拿出來。
隻是慣性般拿出來而已。她又會放回去。因為她已經不愛喝了。
“……也是。”
洛白突然笑了,她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下來。
喬時青有些慌神:“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洛白轉過身背對着他,帶着一些哽咽說:“沒有。我隻是覺得和你聊天很開心。”
喬時青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實話:“要紙巾嗎?”
洛白搖頭,她蜷縮在被子裡,又談回剛才的話題:“那你呢?你有執念嗎?”
“我……”喬時青歎了口氣,“我當然也是有的。”
洛白聽到這話又轉身過來,視線落在他身上。
燈光淡淡攏在喬時青周身,勾勒他出挑的輪廓。
她不禁說:“連你——連你也會有想要又得不到的東西嗎?”
喬時青無奈一笑:“我又不是神。哪裡能想要就得到?”
洛白躺在那兒望着他,雙眸像是覆着一層薄薄的水霧。
楚楚動人。
喬時青隻好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站起來。
“你要走了嗎?”她的聲音格外柔軟。
“我——”喬時青的心跳在無理地加快,他迅速扯來一個借口,“我去給你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