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問洛白這個問題。
她說:“小時候媽媽希望我做一個聲樂家。那時候隻是覺得如果我唱得好,媽媽就會高興。後來進了ID,唱歌更是工作的一部分,很平常了。至于有多喜歡,可能談不上吧。”
“那你唱得那麼好,媽媽和老師應該都很驕傲吧?”
“驕傲……”
洛白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陣涼意便從膝上傳了過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無論我怎麼努力,媽媽都不太開心了。”
“後來因為我去做藝人,老師很生氣,也就不再聯系了。”
在洛白關于童年的記憶裡,隻有媽媽那種偏執的眼神和臉色陰沉永遠無法讨好的父親。
“成為歌唱家是媽媽的願望,洛洛一定要幫媽媽實現好不好?”
“好的,媽媽。”
“如果你表現得再好一些,爸爸也會為你高興的。”
“恩。”
“為什麼今天沒有好好地跟着老師學習?”
“阿姨說,别的孩子都會出去玩——”
“你是我的孩子,你必須要很優秀,知道嗎?為什麼要把時間花費在那種事上?”
“……我知道了,媽媽。”
“答應媽媽,一定要為了你成為歌唱家的夢想努力,可以嗎?”
“可以的,媽媽,我答應你。”
“可是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麼他從來都不笑呢?”
“……”
“洛白。”
洛白突然感到肩上有一股暖意,她反應過來,是喬時青将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嗯?”
“你這樣會做噩夢的。”
洛白說的話讓喬時青想起了甯岚告訴他的關于洛知雅的事。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偏執的母親将自己未完成的心願與夢想強加到女兒身上的場景。
他看到她沉湎在自己的夢魇裡,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他伸手扶住她的肩,洛白微微張開眼,望向他輕聲說:“我困了,我想去睡一會兒。”
他知道對于很多抑郁期的人來說,睡眠是身體逃避痛苦的一種機制。
“好。”他說。
每次雙相情感障礙複發,洛白總會在躁狂期過後陷入嗜睡的抑郁期。
她昏昏沉沉,反應遲鈍,像夢遊一樣。精力很少,一下子就累了。而且這種累是那種身體深處生發出來的疲倦,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可就是覺得累。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累得連呼吸都成為負擔。
她忘了自己是怎麼回房間的,也忘了自己是怎麼睡着的。
她睡得不熟,期間又醒了好幾次,但每次一醒很快又睡着了。等她徹底清醒的時候,腦袋還是暈乎乎的。
她走到窗邊掀開窗簾,外面夜色很重。但在萬籁俱寂的夜色中亮着許多象征喜慶的紅燈。
馬上就要除夕了,姜譽飛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和他的父母團聚了吧。
洛白這才想到自己應該去找一下手機,看看有沒有什麼待處理的消息。
她來到客廳,很快看到她的包就放在玄關處的置物櫃上。
客廳還亮着燈,但沒有一點兒動靜。
洛白四下張望,沒有看到喬時青的影子。
不知道為什麼又低落了一點兒。
她走到置物櫃前拿出自己的手機,沒看到什麼工作消息。好在前幾天基本行程都跑完了,大概還有四五天的空窗期可以休息。
姜譽飛給她發了幾條信息,都是問她還好不好住在哪兒之類的。
洛白回了兩句,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在喬時青這裡借住了兩天。
無緣無故打擾他這麼久,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總不能就這麼白吃白住吧。她既沒有什麼正當理由,也沒有什麼合适的身份繼續待在這兒。
正想着,開門的聲音就在不遠處響起來了。
喬時青從一個房間走出來,順手關上了門。
“我以為你不在呢。”洛白說。
“我在書房處理一點事情。”他解釋說,“你感覺好些了嗎?”
“好些了。”洛白應了聲,猶豫着該如何和他開口,“這兩天謝謝你,添麻煩了。”
“這有什麼。”
喬時青說着向她走過去。
他預感她是要走了。
他不想讓她走。
但新年将近,她總是要回家和家人團聚的。總不可能大過年的,還把她留下來吧。
這樣一想原本的挽留就沒能說出口。
喬時青最後隻是看着她:“我樂意。”
“我一會兒就收拾收拾,準備——”
話還沒說完,洛白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撇了一眼,是姜譽飛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