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綽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暗自腹诽:疊衣門新來的弟子都能用雙指夾緊石子打落,就他還多此一舉用彈弓……她那一手獨門暗器還沒使出來呢。
心裡這麼想,桑綽卻一瞬間換上一副驚訝的表情,拍手叫好,像未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崇拜地望向他。
“什麼叫出神入化?這便是了。真叫我大開眼界,這等精美的彈弓,也隻有在付少爺手中才能大放異彩。”
付祁臻對她的誇贊很是受用,他的下巴擡得更高,得意地将彈弓往她手裡一扔:“你要學的還多着呢。”
望着越走越遠的男子,桑綽急忙蹲在地上,在一地銀杏葉中仔細扒拉,尋覓着細小的金豆子。
她雙手在落葉間不停翻找,摸到一個圓潤的金豆就往腰間放,直至付祁臻的背影走遠,才依依不舍地提裙追了上去。
可腦中一直回想付祁臻方才到底彈了幾顆。
四顆?還是五顆來着?她皺着眉頭,仔細回憶,眼神中透出迷茫,怎麼記不大清了?
她摸着腰間的小金豆,一二三四,隻有四顆,付祁臻好像最後又彈了一次,是不是落了一顆?
桑綽斟酌半晌,還是一會兒去拿木盒順便再去找一找,都是錢,一個金豆也不能少啊。
*
午膳時分。
桌上擺着三鮮釀豆腐、醬汁肉餅、冬瓜排骨湯……色香味俱全,可這氛圍實在奇怪。
付祁臻收回筷子,瞧着同樣收回筷子的桑綽,實在好奇:“彈弓也玩了,為何你還要跟着我?”
桑綽收回思緒,夾起一塊肉餅放進碗裡,笑嘻嘻地說:“陪你吃飯啊。”
這哪是陪他吃飯!不對,他哪用得着别人相陪。
付祁臻低頭望着自己碗裡。
再看看女子碗裡。
一模一樣,連蔥葉的數量都一樣,這哪是陪他吃飯,這是拿他當試毒啊!
付祁臻沒了心情,停下筷子,擡頭望着對面,雙眼微眯,對面的女子同樣放下筷子,望着他也眯起了雙眼。
付祁臻撩撩頭發。
她也撩撩頭發。
付祁臻抱起雙臂。
她也抱起雙臂。
“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付祁臻憤恨地咬上一口肉餅,惡狠狠地咒罵一句:“學人精!”随即命下人給她單獨開一桌。
誰料桑綽卻抱緊桌腿,堅決不肯:“明明一大桌子菜,我為何要去隔壁?”
“那明明這府内那麼多間房,你不回你房間吃,偏要賴在我這裡?”
“秀色可餐,對着少爺這張臉我能多吃幾碗飯。”
付祁臻滿心狐疑,隻覺怒火堵在了胸前,無法消散,他風卷殘雲地吃完飯,連嘴都來不及擦就往屋外跑,同樣沒有擦嘴的桑綽立即追了上去。
“少爺,您去哪兒?”
“少爺,帶上我呗。”
“少爺……”
“你有病啊!”付祁臻忍無可忍,展開折扇一把擋住了桑綽的臉,“我走哪兒你跟哪兒是吧?”
見她和沒事人一樣,付祁臻憤恨地将折扇往她懷裡一扔,絕望地快步跑了起來,桑綽立刻跟在身後:“少爺,跑慢點,小心摔倒了。”
隔壁同友人吃飽喝足,正惬意休息的付容升,瞥見這番追逐的場景,不禁欣慰:“倆孩子這般親密,看來你猜錯了,他們這關系分明很好嘛。”
話未說完,便聽付祁臻仿若受不了一般,抱着腦袋,發出一聲高亢的抗議——
“煩死了!我如廁你也跟?!滾!!!”
付容升:……
*
“這臭丫頭,心機真是重。”
付祁臻快速扇着扇子,一臉的怒火擋都擋不住,像是一隻被惹毛的刺猬,不住地喘着粗氣,“可惡!太可惡了!”
他邊說邊咬牙,胸膛不住地起伏。
“我還當她有什麼經驗,原來上輩子是屬漿糊的,趕都趕不走,也不知将這法子用在多少人身上了,我呸。”
金逍遙像置身之外的看客,悠哉地往嘴裡扔着葡萄,随口問道:“她發現那木盒裡的東西了嗎?”
“還說呢?都怪你,好端端送我……”付祁臻滿練不耐煩,若不是當初他非送這黃冊子,他也不用躲着付容升,藏進庫房。
“還是扔了吧。”
說完許久,付祁臻又猶豫起來,片刻後終是妥協,“罷了罷了,留着吧,萬一有用呢,你先替我藏在錦樓裡。”
一想到衛晏華像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的麥芽糖,付祁臻隻覺整個人都要瘋了。
“她為何要追着你不放?”
“這還用說,喜歡我呗,你别不信,她那麼執着要那木盒裡的東西,定是要拿來威脅我!叫我喜歡她。”
付祁臻将木盒扔進金逍遙懷裡,回憶道:“幸虧我多長了個心眼兒,又回去把它撿回來了,這衛晏華倔牛一樣,以為扔了我沒看見是嗎?”
金逍遙手中一頓:“她喜歡你?要用冊子威脅你?這什麼邏輯?”
“你不懂,我懂……這就是她的戰術,吸引我的注意!不行,我得趕緊找她攤牌。”
金逍遙思量兩下,漫不經心道:“聽聞這些武将世家出身的人,最讨厭咬文嚼字,文鄒鄒的柔弱書生,要不?”
“你的意思是?”
付祁臻搶過他手中的折扇,放緩速度扇了兩下,随後挺直腰背,揚起了嘴角。
“好歹是新娶的夫人,衛将軍夫婦不在京都,她一個孤女,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付祁臻瞪了他一眼,低喝道:“我管那麼多作甚?一早客客氣氣地請她簽和離書,是她不肯,先禮後兵,是她逼我的!”
一想到新婚夜,衛晏華義正言辭地拒絕和離,他就怒極了,這小妮子和韶安郡主可不是一路人,她不似尋常女子,不僅直接上手扒他衣服不說,還不知羞恥,妄想“俘獲”他!
簡直癡心妄想!
“所以,繼續裝纨绔就是你的法子?知不知道如今京都如何議論你?”金逍遙打趣道,“你這樣豈不是辜負人家小姐對你的一片癡心?”
“什麼癡心!”付祁臻擺了擺手,“是我差點着了她的道,幸好我機智,已然醒悟。”
“莫非你想故技重施?”金逍遙一手舉起酒杯,一手假意掩住嘴巴說道,“可據你所說,新夫人和郡主殿下的性子完全不同,若是照舊,怕是……”
付祁臻搶過他正要送進口中的酒杯,揚眉笑道:“所以,還需逍遙兄助我一臂之力啊。”說完,便附耳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