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祁臻蹲在坑邊,俯視着怒瞪他的朱大鼓,還好心地将樹枝扔了下去,“送你了。”
他與袁疏對視一笑,以為計劃成功,忽然看到一隻簪子抵在了袁疏的脖間。
這人正是刀疤臉,沒想到還挺衷心,刀疤臉冷笑道:“你們早就算計好了,既然是官,不知可否透露姓名啊?”
付祁臻下意識摸了摸腦袋,果然丢失了一隻發簪,他擔憂地望向袁疏,怎料袁疏卻是淺淺一笑。
“在下袁疏,有禮了。”
袁疏平靜的樣子讓他更加氣憤,他将簪子又往脖間壓近了一分,惡狠狠地說道:“雖說隻是個四品,但也配得上同我一起死了。”說罷,他一咬牙,将匕首狠狠割了下去。
“不要!”
付祁臻快速撿起腳邊一塊石頭朝刀疤臉扔了過去,刀疤臉手忽地一抖,簪子“咔嚓”一聲落地,武縣令帶着衆多捕手沖了過來,将他抓了起來。
“袁疏!”付祁臻沖過去抱住袁疏,“快尋大夫!”
隐處,桑綽扔石的手指仍在顫抖,不知為何看到袁疏被挾,她的心髒似被緊緊攥住,無法呼吸,她本欲取他性命,猶豫之間還是打向簪子。
暗器是門主桑昀所傳,輕易不會出手,可那一刻,她心裡卻隻有一個念頭。
袁疏,決不能死。
武縣令從覃意兒那裡得知袁疏的身份,慌忙過來行禮:“袁大人遇險,下官惶恐,不知大人是否有受傷?”
袁疏輕撫了下脖間,似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不妨事。”
武縣令又看了眼付祁臻,他不知付祁臻的身份,卻見他與袁疏勾肩搭背,關系匪淺,不由惶恐:“付公子無事吧。”
“我沒事。”付祁臻淺淺一笑,“不過你就有事了。”
武縣令瞬時僵住,不敢說話,付祁臻将手背在身後頗為得意:“小圓子,你忙你的,一會兒我們再叙。”
“對了,借我兩三個人。”付祁臻走了兩步後猛地回過頭來,“我得去找找晏華,要是在這麼大的林子走丢了,我爹肯定要我小命。”
聽到走丢兩字,袁疏臉色微變,腦海中塵封的記憶再次響起。
“你們兩隊全部跟着。”袁疏準備派遣捕手,剛才負責帶走桑綽的兩人上前請纓,“我倆去吧,我們扔的,知道在哪兒。”
“不用找了。”
桑綽不再躲藏,持着根小樹枝走了出去,“我在這兒。”
“你沒走丢啊。”
“我怎麼可能會走丢,我這麼聰明。”桑綽想起剛剛自己不小心走岔了好幾段路,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付祁臻假裝生氣,上前拿胳膊撞了撞她,“你怎麼搶我的台詞呢?”
袁疏見兩人嬉鬧,嘴角一勾,松了口氣。
“武縣令,先将朱大鼓與其手下帶回衙門仔細審問。”袁疏又轉頭看向兩人,“距離日落還有些時日,稍後我去尋你們。”
桑綽望着烏泱泱一大片人離開,心中忽地生出些感觸,但看向付祁臻一身裝扮,不由撇了撇嘴:“咱們快些回集市吧,你也應該把這身衣服換了。”
“不好看嘛?”付祁臻轉了個圈,“我覺得紅色很襯我,而且紅色多喜慶。”
“呵呵......”
“你好敷衍哦......”
付祁臻換上袁疏托人送來的新衣,靠在茶攤上數着杯子裡的茶葉,街上攤位逐漸消失,相互道别,桑綽也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好慢哦。”付祁臻也摸了摸叫喊不斷的肚子,仰天長嘯,“等他來了我非要宰他一頓!”
“你要如何宰我?”
自是騙點銀子花花,況且這麼好的朋友怎麼能稱騙呢?
“可惡啊!”付祁臻看向袁疏提着食盒輕飄飄地走近,昏黃的日光照在他完美的側顔,更顯俊美,付祁臻捏着筷子,憤恨的眼神始終圍繞在袁疏身上,“真是可惡!”
桑綽見他龇牙咧嘴的,不禁好奇:“怎麼了?”
付祁臻瞬時如洩了氣,淚眼凝噎:“這世上居然有人能與小爺我比帥?偏偏那人還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再次仰天長嘯,“既生瑜,何生亮啊!”
袁疏脖間綁着繃帶,從食盒中取出三份小圓子:“吃吧,小祖宗。”付祁臻立刻收回哭聲,他将一盒切塊的櫻桃放置桌上,又取出些牛乳來。
這就是那日兩人口中所談的暗語吧,沒想到竟是一道美食。
付祁臻急忙嘗了一口,忍住心中喜悅:“此處乃是梨花鎮最大的酒樓,隔壁的茶攤對面,我覺得一碗小圓子不足以體現你對我的感謝。”
“你還要什麼?”
付祁臻笑着道:“那可就多了,等回了京都我們慢慢算。”說罷幾下子就吃了個精光,又眼巴巴地望着袁疏,下一瞬袁疏那碗也進了他的肚子。
桑綽心裡惦記覃意兒之事,出口問詢:“袁大人,魏公子找到了嗎?”
“捕手已在朱大鼓的家裡找到他,人無恙,就是受了點驚吓,一路上暈過去好幾次,好好将養也就無事了。”
桑綽不禁訝異,此人竟真如覃大娘所言,膽小如鼠,她看了眼面前乖乖吃小圓子的付祁臻,相比之下,他還是蠻有擔當。
“你準備如何處置武縣令?”付祁臻問道,他與朱大鼓勾結,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樣的人如何能為官,替百姓謀福。
但若想斬草除根,一個袁疏還是不夠。
而且,朱大鼓等人話裡話外似有他人指使,須得仔細查探。
“去付府拿上我的墨玉,能省不少事。”
付祁臻的墨玉是禦賜之物,各處暢通無阻,袁疏點了點頭,暗自思忖:“我與武縣令初次見面,他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并非良臣,我已将他的所行記錄,奏明朝廷。至于朱大鼓......罪名甚多,祁臻曾說此人涉及盜墓。”
付祁臻停下嘴,補充道:“而且此人盜的還是朱培川的墓,他是百年前疊衣門的建立者,那個。”他瞥了眼桑綽,“花衣令牌就是他的東西,這麼一算,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定要知恩圖報,好好懲處那朱大鼓。”
“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淵源......”袁疏聽到朱培川三個字身形一頓,片刻又恢複神情,“我是應該好好查查。”
付祁臻伸出手掌,旋即握拳:“這個豬頭!還敢盜墓?依照前朝律法,‘凡發掘墳冢見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裡。’[1]他還偷盜财物,應處以極刑才是,等我回了京都,得叮囑他們認真一點,這朱大鼓還對我們不敬呢!”
桑綽舉起茶杯:“謝謝你啊,替我報仇。”
剛剛說起律法之時,袁疏目露欣賞,付祁臻自小便過目不忘,單是在顧府聽過幾次便倒背如流,偏他又不願同師祖修葺律法,實在可惜。
他思索片刻,緩聲道,“方才我被那人挾持,他突然手抖,簪子随之落下,祁臻可知何人暗處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