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轉明,有些時候漫長,有些時候卻也隻是一瞬。
謝豔秋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額頭眩暈,緩和了片刻,發現自己身處在瀝風齋的宮殿裡。
偌大的空間寂靜,仿若無人,空氣低低的凝滞着,與尚未完全敞亮的日光混合在一起。
謝豔秋從床榻上起身,尚且來不及緩和那突突跳動着的疼痛,便推門行走出去。
在門外看到一直守着的朱鸾。
謝豔秋愣了一下,點頭,下意識的詢問:“小鶴……”
然而剛說出兩個字,便見紅衣的侍女輕擡眼睫,身體側退半步,右手微微擡起,讓出前行的空間:“道君醒了。”
“請。”
謝豔秋問她:“去哪裡?”
“去哪裡都好。”朱鸾溫聲道,“隻是不必再留在魔域了。”
她的話語和神态都平靜,似乎一切都早被安排好,隻不過按部就班的施行。
謝豔秋愣了一瞬,有些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安排?”
朱鸾自然知曉謝豔秋口中的“她”所指為誰:“是的。殿下臨走之前吩咐,若是道君醒來,便叫我等解了道君身上禁制,放道君離開。”
謝豔秋聽到這話,才分出心神來去感知體内經脈中的狀況。
被封靈鎖禁锢已久,他的經脈之中維持着空洞幹涸,早已習慣,此刻沉下心來去感受,才發現那些被封鎖起來的經脈關節,都已經重新變得通暢,靈力穿行其中,很快就變得充沛。
謝豔秋擡手,看着掌心凝出的瑩白色光亮,指腹微微顫了一瞬,問朱鸾:“離開之前……她去哪裡了?”
朱鸾道:“這便不勞道君費心。”
她斂眸垂首:“殿下說,她擄道君至魔域,如今道君放了林琬璎,也算是自食其果,因果報應回環。終歸之于她的事情,道君不過一個局外人,所以放道君離開,自此之後兩不相幹。”
“放了林琬璎?”從朱鸾口中說出的内容讓謝豔秋感知到陌生,“我……”
話沒有說完,便再度被打斷:“請。”
直到出了麟遊宮,下了女牀山,站立在山下的空地之間,謝豔秋仍舊有些未解與茫然。
雖然不知曉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但毫無疑問與林琬璎有幹系。童霜玉不在麟遊宮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去追尋林琬璎的蹤迹……
謝豔秋擡手掐訣,借着靈力感知周遭的狀況,捕捉殘餘在周遭的靈力殘餘與流動。
有了之前的那一遭,他對于她的力量感知再為敏銳熟悉不過。
不消片刻,便捕捉到模糊的方向。
謝豔秋徑直向着那方向行去。
等到了地方,發現是一處坐落于偏僻荒林之間的客棧,頭發花白的年邁阿婆剛打開門,正将有些歪斜的酒旗樹立起來。
至于周遭……客棧的方向完好無損,反倒是另一方向有着打鬥的痕迹。
謝豔秋看了那阿婆一眼,循着打鬥的痕迹追尋過去,追尋到半路,果然見到被靈力與魔息切割斷裂的灌木,還有滴落到地面上的血迹。
時間過去有些久,血迹已經幹涸,其中摻雜着淡淡的金色。
看起來……應當不是童霜玉的血。
可是再向前,便失去了打鬥的痕迹,難以找尋了。
即便閉目去感知,也仿佛被斷絕一般。
謝豔秋隻能退回去,往那客棧處問那位頭發花白的阿婆。
阿婆将眼睛眯起來:“頭發摻白的姑娘……見過的。昨晚有個姑娘先來我棚子裡讨一口湯喝,沒過多久那姑娘便也來了。”
謝豔秋立刻追問:“您可知她們往哪兒去了?”
“不曉得。”阿婆搖頭,“大半夜的,天又冷,老婆子熱了湯和餅給她們兩人,便回屋睡覺去了……今晨起來,發現碎了一隻碗,桌上留下來一枚金铢。”
謝豔秋愣了一瞬,忙道:“那金铢可否給我看看?”
老阿婆露出警惕的神色,謝豔秋反應過來,取出一枚玉佩交給她:“此物可值數枚金铢,我用它與阿婆交換,可好?”
阿婆接過玉佩,仔細的看了半晌,沒有收起來,也沒有遞還給謝豔秋,隻問:“你與那兩位姑娘是什麼幹系?”
“是家中人。”謝豔秋忙道,“鬧了性子,晚上跑出來……”
阿婆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一眼,道:“看起來倒也不像什麼壞人,不過老婆子我實話告訴你,那枚金铢已經不在我手裡了。早些時候來了個青年,也是與你一般,問那兩姑娘的蹤迹,從我這裡取了金铢,便離開了。”
青年?取了金铢?
謝豔秋心念一動,“那阿婆可否告知他往什麼方向而去?”
“那邊。”老阿婆指向東的位置,“他拿着那枚金铢看了片刻,便往那方向疾行去了。”
謝豔秋連忙告謝,沿着老阿婆所指的方向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