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剛剛追尋到林琬璎的蹤迹,将她帶回麟遊宮地牢。
那一日,在确定從她口中得不到青魑下落之後,童霜玉便動過手。
她拿着那把兄長留給她的短匕,毫不留情的刺入這少女心髒。
出乎意料的容易。
鋒利的刀刃破開皮肉,刺穿那顆正跳動着的心髒,有鮮豔的血紅色自傷口處湧漫出來。
那瞬間童霜玉幾乎是松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因何生出這樣的情緒,但确确實實感覺有什麼變得松弛下來,身體輕快,呼吸順暢,仿佛有什麼一直壓迫在身體與神經的重擔被卸走。
她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看了這垂着首閉眸已經不再有呼吸與脈搏的少女片刻,将插在她心口的匕首拔出,用衣袖擦幹淨,轉身離開。
那夜她仍然焦心于青魑的蹤迹,睡得卻比往常要安穩些。
等到第二日醒來,看到朱鸾站在自己的床頭,一如往常般輕聲開口:“殿下,您醒了。”
童霜玉坐立起身,感受到窗外大亮的天光,按着額角問:“什麼時辰了?”
“辰時。”朱鸾答,“方才安防衛來報,說找到林琬璎的蹤迹了。”
童霜玉正要下床,聞言怔愣:“什麼?”
逆亮的光線中,朱鸾再一次重複:“方才安防衛來報,說找到林琬璎的蹤迹了。”
“找到?”童霜玉感覺到些許微妙的奇詭,“誰找到的?在哪裡?”
“是朱厭。”朱鸾輕聲道,“在混沌城的邊界,與仙域接壤的位置。”
童霜玉一下子清醒了。
她當然記得這個位置,她絕不可能忘記這個位置,畢竟昨日,她親自在那地方将林琬璎抓回來的——
童霜玉身形瞬動,再度顯現時,是在麟遊宮關林琬璎的那間地牢裡。
地牢的門敞着,沒有守衛,裡面更是空無一人,隻用來吊林琬璎的雙環微微晃着,牆壁上有些漆黑污濁的痕迹。
像是……
幹涸了許久的血。
童霜玉愣了一下,連忙看自己的衣服。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殺林琬璎時候的那件衣服擦匕首的時候沾了血,昨夜睡前更換下來……
此刻她穿的,正是昨夜審問林琬璎時候的那身衣服。
而袖口位置,幹幹淨淨,一片純白——
哪有什麼血迹!
·
童霜玉懷着一種猶疑的态度,又去了一趟抓到林琬璎的地方。
果然看到那少女坐在草棚裡喝湯。
幸而她準備得周全,将人再捉回去一遍,也終究沒再廢什麼功夫。
這樣的順利讓童霜玉生出些許的懷疑——
難道之前的那些事情,是發生在夢中,而并非真實?
是她提前做了一個捉住林琬璎并且解決掉她的夢,然後這夢中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在現實中發生了?
但這樣的想法終究無從驗證。
童霜玉依着夢中的印象,問了林琬璎幾個問題,又擇了幾個夢中沒有問過的,卻終究難以判斷。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從她的嘴裡問不出青魑的下落。
問不出青魑的下落,林琬璎之于她便不再有用,隻是個随時會爆炸開來的禍害。
這一次,童霜玉用匕首劃開了她的喉頸。
少女溫熱的鮮血噴了她滿臉。
童霜玉回去瀝風齋,洗淨身上的血迹,換上幹淨的衣服,在床上躺下。
第二日醒來,從桌上給自己倒茶水的時候,見到朱鸾快步走入進來,急聲對她道:
“殿下,找到林琬璎的蹤迹了。”
·
童霜玉記不清這件事情自己究竟經曆了多少次。
最初的時候,她尚且能夠記得日子和次數,甚至刻意守着長夜不阖眼眸,想要知曉究竟發什麼什麼。
但無論怎樣嘗試,在接近天明的時候,她都會昏沉的失去意識。
再醒來,則是被朱鸾叫醒。
沒有紙張可以記錄,沒有事務可以參照,隻能憑借着記憶去數。
一次,兩次,三次……
一百次,一百零一次,一百零二次……
三百……
五百……
不知從哪一次開始,腦子裡的數字出了差錯,便再也接續不上。
她仿佛陷入了一個輪回,生命永遠停留在了殺死林琬璎的那一天。
從清晨,得到她的蹤迹開始。
到夜晚,用匕首了解她的性命結束。
童霜玉也隐隐捕捉到,若是她改變這一日的行為軌迹,不去找林琬璎,不去将她帶回麟遊宮,又或者是沒有殺死她,可能第二日就會有什麼不一樣。
但是她不想賭。
每一次,林琬璎落到她手中的每一次,她都要遵循自己心底的那個想法和欲望。
直到某一天,黃昏落下後的時刻,牢房裡垂着首的少女突然掀眸,眼中流露出一種過往千百次她從未見過的神色。
“童霜玉。”
少女的神色有些乏味,像是在日複一日的重複中變得無聊和困倦,整個人沒什麼勁兒。
“都殺這麼多次了,你還沒殺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