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
又是這樣。
從那個時候起,就是……
看起來好像死皮賴臉,任打任罵,但實際上對于他心中所認定的事情從無半點退讓,仿佛一個牛皮袋子,永遠頂不到邊,永遠找尋不到撕裂的辦法。
在太歲淵懸崖上,被滄極宗三名長老圍攻住的時候,驟見窦沉骁出現,童霜玉的心底并非所謂的喜悅或者放松。
當初把這家夥關進麟遊宮地牢的時候,她便檢查過了,他對自己的下手十分狠絕,筋脈悉數挑斷,抽離,别說自地牢中闖出來追至太歲淵懸崖上救她,就是想要正常的站立行走都應該困難才對!
結果卻……
她費盡心機将他關入牢籠,之于他來說卻隻是形同虛設。
不過是貓戲老鼠般的玩弄罷了!
童霜玉捂住額頭,感覺那藏在識海中,如海浪般翻湧的聲音向她襲來:
“小鶴,我喜歡你呀。”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
“因為喜歡你,所以才……”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夏日的午後,鳴蟬嘶嘶的叫着,樹葉勉強鋪落下來的碧蔭攔不住半分的燥熱。
她坐在樹下,看着遠處的小孩子們三兩聚在一起,跑跳玩鬧。
“那,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呀?”面容清秀,開口有些腼腆的男孩在她身邊坐下來,好奇詢問。
“小鶴。”她停頓了一瞬,“我叫小鶴。”
“小鶴!”男孩重複着她的名字,“從前沒見過你呢,你是剛搬來的嗎?”
童霜玉微微歪頭,看着這想要同她套近乎的男孩。
他們其實搬到這裡很久了,但是兄長鮮少允她出門,更别說同這些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一起玩,,所以這些人不認得她,也是正常。
但她還是點頭:“是。”
“我也是這附近的……以後可以一起玩。”男孩低着頭,手指摸了摸臉頰,“如果有什麼不熟悉的地方,都可以問我!”
童霜玉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她确實對這周邊同齡的小孩子有些感興趣。
雖然兄長囑咐不要同他們深交,但是說一兩句話,騙着玩一玩……應該也沒關系的吧?
那個男孩也确實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帶着她逛了很多地方,也認識很多同齡的孩子。
分别的時候,甚至握着她的手道:“我很喜歡你,明天還要一起玩呀!”
童霜玉點了點頭,慢吞吞的回去家裡。
她沒有将這件事告訴兄長,反倒是心底暗暗有些期待第二天能再出門去,同那些同齡的孩子一起。
那些孩子看她的目光——有驚訝有排斥,有接納有厭惡,每個人所表露出來的都不一樣,但對于她來說,卻都還算有趣。
然而第二日的時候,她沒再見到那男孩。
童霜玉在樹下坐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那男孩來,頭頂的日光偏斜,樹影挪移,蟬鳴依舊燥熱。
她心理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從樹下起身,循着一條小徑,向巷道的深處走去。
走過彎彎繞繞,曲曲折折,鼻尖終于清晰捕捉到那一縷始終萦繞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道。
童霜玉遲疑了一瞬,邁步走入進去。
最先看到的是窦沉骁。
少年盤腿坐在地上,口中咬着一條布帶,正纏繞着手上的傷口。
在他身後,巷角處半個身子遮擋住的地方,有個男孩閉目躺在那裡,額角的傷口正汩汩流血。
那是童霜玉……
生命裡第一次見那般場景。
即便伸手去觸摸,也隻能感受到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的鮮活氣息。
“……你殺了他?”她将手從男孩的鼻息處挪開,有些微微扼住不住的顫抖。
“嗯。”窦沉骁應了一聲,仍舊低頭纏着自己手上的繃帶,甚至因為有些不便,擡頭燦爛道,“小鶴,太短了,你幫我系一下。”
童霜玉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問:“為什麼殺他?”
“因為喜歡你呀!”
少年攥着繃帶的手指微松,原本纏繞好的素白色布條就悉數松散開來。
他站立起身,走到童霜玉面前,整個人籠罩在斜角灑下來的陽光之中,面上的笑容燦爛,“因為喜歡你,所以看到他接近你會不高興,我覺得他在騙你。他根本不是喜歡你,他隻是别有用心,想要接近你。”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為了讓你不被拐跑。”
他捂住她的耳朵,貼着她的額頭,聲音低低,仿若呢喃,卻又無可掙脫的魔咒。
“所以,我就把他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