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蒹葭給秦方好拜了個萬福,“謝謝小公子。”
“姑娘不必多禮。”秦方好道,“如姑娘所言,你納稅供着朝廷,我身為朝廷官員,理應給姑娘做主。”
含羞也拜了拜,“老婦華玉霄謝小公子做主要回亡夫信物。”
華玉霄?她不是叫含羞嗎?亡夫?她丈夫不是在家喝酒打孩子嗎?
真真假假又能如何,秦方好沒多問,瞥了眼她手中的梅花簪子,笑道:“華玉霄,朵中飛下玉霄神,仙韻嬌姝一粉真①,好名字。”
他環顧亂哄哄的大堂,擺擺手道:“你們忙去吧,我要回家了。”
“小公子!”
流雲和宣風上前,雙雙抱拳行了個禮,秦方好小心眼,轉開身子對着流雲,不受宣風的禮。
“小公子先上馬車靜坐少時,我倆有幾句話要跟沈姑娘說。”流雲道。
“嗯,去吧。”秦方好不甚在意地應承,踱出兩步頓住,回首見宣風流雲和沈蒹葭有說有笑走進一間雅室。
流雲就不用說了,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宣風對秦方好總是滿臉鄙夷不屑,對沈蒹葭卻是難得殷切。
下屬的态度映射的是主人的态度,可以想象獨孤明對這位絕色佳人有多珍愛。
沈蒹葭知道獨孤明是皇帝嗎?宣風流雲會跟她說些什麼呢?
聖上很想念你,隻是政務累身不得空過來,等有時間就會來看你。
大概就這些吧。
宣風流雲出了蒹葭館,馬車上卻不見秦方好,回去一問才知道,秦方好留了話,說這裡離相國府不遠,他自己走回去就行。
小少爺回府了,沉寂許久的相國府蓦然沸騰起來,比過年還熱鬧。
“小舅舅!”
圓圓第一個張開兩條小胳膊飛奔過來,秦方好一把掐着她咯吱窩抱起來,圓圓小手捧着秦方好的臉,撲閃着大眼睛仔細端詳,開口便是細細的小奶音:“小舅舅,你變好看了。”
秦方好笑道:“我以前不好看嗎?”
“以前也好看,”圓圓認真道,“現在更好看。”
她猶豫一番,湊到秦方好耳邊,悄聲道:“小舅舅,你快……”話被一聲婦女急切呼喚打斷。
“好兒……我的兒!”
團哥兒和方女扶着方氏從青石影壁後出來。
短短小半個月不見,方氏明顯見老。
最是秋風管閑事,紅他楓葉白人頭。
秦方好鼻子一酸,放下圓圓迎上前,方氏抓過秦方好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見他氣色紅潤四角齊全才放下心,又開始抹淚。
秦方好好不容易哄好了,扶着她入了垂花門,就見父親和兄長立在滴水檐下等他。
秦方好上前一一叙禮,進了堂屋扶母親落座,擡眼見團哥兒抱着圓圓站在門外,“你倆站在外面幹什麼,快進來呀!”
圓圓目光定在秦方好身後,忽然大喊:“小舅快跑!”
秦方好茫然一瞬,大感不妙,扭頭一看,父母兄姐個個手持戒尺面無表情盯着自己。
方才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場景宛如漚浮泡影轉瞬即逝。
秦方好撒腿就要跑,堂屋兩扇門卻先他一步“砰”地一聲合上。
“跪下。”秦思道沉聲道。
父威如山,秦方好雙腿一軟,痛快跪下,他想起來了,這四把戒尺是去年翰林院的四位夫子留下的,如今傳承到四位至親手中,用處一直沒變。
“你以前在城裡打架闖禍,為父就當你鍛煉身體了。”秦思道氣得山羊胡一顫一顫,“哪知你竟流連煙花辱我秦家門楣,還……還跟一個老鸨糾纏不清,我今日不懲治你一番,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方氏道:“好兒,你要記住今日這番教訓。”
秦方女:“該打!”
秦方子:“實在該打!”
說完,四人金剛怒目,高舉戒尺,秦方好見狀趕忙往座椅底下爬,秦方子習武眼疾手快,一尺子滿滿當當抽在秦方好背上,秦方好四腳着地身子猛地顫一下,僵在原地。
其他人也驚得呆滞住。
以前秦思道夫婦打秦方好,其實大多打在桌椅腳上,敲的“啪啪”響,主打一個震懾。
秦方子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這一尺子雖收着勁兒,威力卻不可小觑,打得秦方好紅了眼睛。
他緩緩轉過頭,通紅眼眶裡氤氲着委屈,“以前你們不是這樣對我的,你們偏心!”說完一骨碌爬起來奪門而去。
剩下屋裡四人面面相觑,最後戰火轉移到秦方子身上。
秦思道瞪着他:“他是你親弟弟!”
方氏:“你怎麼下得去手!”
秦方女:“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秦方子看了看手中戒尺,又看了看滿臉責怪的三人,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聲無力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