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好一聲怒喝,僵局破冰,隻不過破冰而出的是一座更大的冰山。
他一步跨到方女身前,着眼打量着如蘭紅玉二人,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我長姐乃相國府獨女,從未有過什麼蘭啊玉的妹妹,誰敢亂攀親戚辱我家風,我割了她的舌頭!”
如蘭和紅玉對相國府這位煞神早有耳聞,被他這麼一頓疾言怒色吓得花容失色,趕忙躲到孔老夫人身後。
孔老夫人臉色亦不太好看,卻勉力維持笑意:“喲,秦小公子好生威風,不過你這臉怎麼花了,被誰打成這樣了?”
還能有誰,勤政殿那個臭莽夫呗!
一身蠻力,下手沒個輕重,昨天差點沒把他臉給捏碎了。
秦方好擡手按了按臉上淤青,疼得直嘶氣,不由惱火起來,沒大沒小地沖孔老夫人撒火:“你管的着嗎?!”
孔老夫人笑裡藏的那一刀就這麼被小混蛋毫無技巧地扔了回來,她撇了撇嘴,渾濁的眼睛轉向無動于衷的秦思道夫婦,似是在問:這都不管?
秦思道夫婦對視一眼,旋即若無其事回望過去,俨然一副“犬子獻醜了”的稱心模樣。
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窩子粗野無禮之輩。
孔老夫人垮着臉,移開視線,瞅了眼正低聲下氣哄媳婦的兒子,更來氣,家門不幸啊!
“賢妻美妾在側,真是讓我等豔羨不已,孔兄有福啊!”
說話的是骠騎大将軍傅子濯,孔歸厭的袍澤兄弟,有他壯膽幫腔,其他武将紛紛附和。
秦方好蹙眉,正要發作,傅子濯擡手阻攔道:“小公子,你長姐夫家的事,你就不必摻和了。”
秦方好冷笑一聲:“傅将軍還知道是我長姐夫家的事呢?我好歹還沾着親,傅将軍你呢?你又憑什麼摻和?”
“他孔家的事我自然是摻和不着的,隻是當年我姐夫在皇極殿求先帝賜婚的時候,傅将軍應該也在場吧?在下不才,正好在禦前當差,告個禦狀也是随口的事。”
他眼睛掃視衆人,“到時候你們這些幫腔作勢的,一個也别想跑!”
“你!”這小混蛋怎麼逮誰咬誰。
再吵下去不好收場了,秦思道開口發話:“好兒,時辰不早了,回府吧。”
“你們都給我等着。”秦方好晃手指着一衆武将,指到孔歸厭時,筆直的食指卷曲下來,放下手喊了聲“姐夫”。
孔歸厭于他而言,如兄如父,比秦方子還要親近許多,他對他橫不起來。
方女則不然,她一把扯開孔歸厭捏着的一小塊袖口,眼尾挑他一眼,冷聲道:“三日之内将放妻書送到相國府,有一個字寫的我不滿意,别怪我不顧往日情分!”
說完拉着一雙兒女憤然離去。
秦方好追上他爹,笑嘻嘻問:“爹不是罰我禁足,我可以不去上值麼?”
“不可以。”秦思道無情拒絕,“隔三差五讓他人代班,像什麼話。”
他不知是想起什麼,忽地頓步側頭看向秦方好,盯着他臉上幾處淤青,狐疑道:“你臉上的傷……莫不是又跟聖上動手了?”
“沒……沒有的事!”怕他爹細問昨日勤政殿之事,秦方好忙爬上自己馬車,“我先走了,還得回去換官服呢!”
大半官員告假給秦方子送行,朝會早早便散了,秦方好在勤政殿外探頭往裡瞄一眼,獨孤明正在案前批折子。
流雲問他怎麼不進去,秦方好歎口氣,說害怕。
流雲笑道:“聖上待小公子最是親厚,有什麼害怕的。”
秦方好也不知道害怕什麼,就是害怕見到獨孤明,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醞釀一會兒,趁着獨孤明埋首寫朱批之際,秦方好輕手輕腳邁進大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紗屏。
“站住。”
離紗屏兩步遠,獨孤明冷沉的聲音蕩進耳道,秦方好趕忙刹車,轉身伏首跪下:“微臣拜見陛下!”
穩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面罩下一片陰影,大殿寂靜片刻,頭頂傳來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悅:“擡起頭來。”
秦方好緩緩擡頭,擡到一半,被一隻手捏住下巴強制仰起臉。
獨孤明半蹲着,眉心蹙起,目光聚在秦方好淤青處,眼底陰沉,從牙關裡擠出一句:“秦方子又打你了?”
秦方好:“……”
呵呵……這該死的家暴男。
秦方好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地瞅着他。
獨孤明不懂秦方好的沉默,擡起左手去觸碰他臉上的淤青,小拇指到食指四個指頭,正好依次對上右臉下颌到臉頰四處淤青。
獨孤明一愣,鬼使神差的,将拇指觸上左臉唯一一處淤青,這不巧了麼,又正好對上了……
一時間,獨孤明臉色風雲變化,語噎半晌,不鹹不淡道:“真嬌氣。”
說完微微撇開臉,錯開秦方好的死亡凝視,小聲嘀咕:“朕都沒使勁兒。”
是呢,你再使點勁兒老子就魂歸故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