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年,大旱大澇相繼而現,冬日氣溫年低一年。
西北遠域,寒風侵肌,風霜似箭,傳統甲胄單薄,難以抵抗極端天氣,若添置厚衣,又不便行動,冰天雪地中極不易取火,軍中人口驟減。
“這均是各地緊急抽調來的兵,東北來的還好些,南島的哪經曆過這種天氣,怕是撐不住咯。”帳内的軍師呼着氣,邊搓手邊搖頭道。
隻聽外面傳來沉悶的倒地聲,夾雜着“哐當、乓、砰”甲胄與兵器的撞擊聲。
胥玄眉頭一緊沖出營帳,“醒醒,醒醒,不能睡啊!快,快來人!趕緊擡到帳内去!”
三兩小兵聞聲趕來,架起雪中凍餒的人便要往遠處的士兵營房方向運。
胥玄白眼一翻,怒斥道:“往哪搬去!還不直接送進帳子裡來!”
“這... ...”幾個小兵支支吾吾不敢向前,亦不敢進身後的軍帳。
軍中等級制度一向分明,領将的軍帳普通士兵是不可以随意進出的,更别提還要将一個沒有知覺的低階士兵擡進去。
此時,軍師走到帳前對他說:“胥參将,這恐怕不合規矩。”
“人都快沒了,顧得什麼規矩!士卒的命就不是命嗎?”話音剛落便将那士兵從别人手中多了過來,橫跨着沖進帳内。
他将爐子拉近許多,扯下腰間的烈酒給士兵灌下,又尋來厚實的棉衣蓋上,用手不停地給這僵硬的四肢回溫。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躺着的那雙直瞪瞪的眼睛終于有了神色,那雙眼睛先是迷迷糊糊地一眨,又是一愣,急忙從榻上滾了下來。
胥玄看人醒了,便大步走到統将面前猛地跪了下來:“将軍,如今寒潮顯至,重做甲衣乃當務之急。”
片刻過去,他見将軍尚未做出任何回應,急得淚水都要被逼了出來:“我們等不到天曉的定奪了!”
旁邊的副将一看情勢不對,想要制止他:“這事你提了多少回了!都說了私造甲胄是要判謀逆重罪的,你怎麼老是不聽勸,你是想要整個軍隊為你受到牽連嗎?”
“未戰沙場而身先死,橫豎都是死,怎能不搏一搏?”胥玄思索片刻道:“對外隻說是改良軍甲即可,談不上制造的,出了事我擔着!”
“你有幾個腦袋你擔着... ...”副将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讓他去做吧。”
“将軍... ...”副将還想說些什麼,隻見将軍轉過身去咳了幾聲後将手一擡,便止住了。
胥玄躬身退下,将掉落地上的棉衣披回跪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士兵身上,扶着他走出了軍帳。
往士兵營房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漆黑夜色下的雪地裡,兩人吱呀吱呀的腳步聲顯得未免有些詭異和突兀。
“我剛剛看你腰間的玉墜,磨得隻能看清一個恒字,是你的名字嗎?”胥玄輕聲問道。
“嗯,蘇恒。”那士兵答着。
“蘇恒?這名字倒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你以後要是短缺什麼,盡管來找我。”
見蘇恒沒有回應,他又堅定地說:“别怕,很快就會有保暖得盔甲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蘇恒擡頭看了看他,正巧撞上胥玄笃定的雙眸,那雙仿佛有團團火焰在燃燒的眼睛,堅定得讓人無法抗拒。
“我相信你。”蘇恒應道。
但并非凡事總與願成,夜間的雪由柳絮般的細散驟轉為棉花似的粗密,啞喀爾趁漓軍懈怠之際在夜裡突然發起進攻,兩人還未走到營房,号角便在軍中響了起來。胥玄和蘇恒神色緊張的相看一眼後,一個往回向主帳奔去,一個加入了從營房方向沖出來的集合隊伍。
這一場仗雖然勝利,卻打得極為慘烈,胥玄眼睜睜地看着己方将軍與戰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潔白的雪地被刺目的血液浸染,濃重的夜色下,漫地的屍骨和稀零幾個整拾戰場的将士,他不敢去分别誰或是誰。
之後的幾天,胥玄将自己關在營帳内,半步都不曾離開過。他将棉襖拆了縫、縫了拆,一會兒把柳釘安在上面,一會兒又将皮革扣在原來的盔甲之下。
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兩日,一款将皮革與鐵網縫制于棉襖下的新型甲胄倒是做成了。
雖道棉甲,實為約有幾餘斤的重甲,軟硬結合,金屬鍊接處隐藏于布襖之下,無法被敵方探知,又經特殊處理,遇水不沉,不易生黴,同時可緩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