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連着下了幾日的秋雨,姜瑜一直都沒有出門,而是陪着母親,說起來她嫁入王府三年,每日裡都不曾怠慢過半分,如今正是可以好好歇着。
雨滴從屋檐滑落下來,打在下面水缸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錯落有緻的像是不知名的樂聲,叫人心怡。
姜瑜在看閑書,杜氏則在看鋪子送來的賬冊,隻是看着看着卻是皺起眉頭來,忍不住唉聲歎氣,姜瑜湊過去,指出幾處錯處來,杜氏直接把算盤遞給了姜瑜,“你知道阿娘珠算打的不好,看到這些數字就頭疼。”
姜瑜在王府三年,從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後面的輕車熟路,早就曆練了出來。
杜氏已經被這些賬冊弄得焦頭爛額,半個月都睡過好覺,看到姜瑜自然像是看到了救星,“阿瑜,你從七歲就開始幫着阿娘打算盤了,快幫阿娘看看。”
姜瑜倒也沒有推脫,家裡賬冊比起王府來,那可是小巫見大巫了,她鄭重的看起來,不過個把時辰就把賬目對的清清楚楚。
杜氏喜的說道,“阿瑜可真是能幹的。”
姜瑜卻對着幾處有些不解,說道,“娘,從年初開始這個營收就有些不對勁兒了,您看這裡…… 少了一半的收入,這卻是為何?”
杜氏聽了姜瑜的話在淮水河邊買了三間鋪子,其中兩間租給了旁人,卻留下一個開了點心鋪子,因為姜家沒人會做生意,還是問過大舅舅杜平才決定做這糕點營生的,畢竟杜家剛好在京中開鋪子,也有門路,這些糕點自然都是杜家從京中運來的。
杜氏說道,“咱們的糕點都是從京城水路運過來的,七八日就到了,雖然沒有新鮮做出來的好吃,但畢竟是京裡師傅做出來的,味道自然是一絕,加上鋪子位置好,你大舅舅給的進價也十分實惠,生意一直都挺好,隻是年初的時候,李記的糕點就被宮中征用了,成了貢品,一時供應不上,我們家就拿不到貨了。”
“李記的棗花酥,玫瑰餅,福字餅都是賣的最好的,缺了這一塊就營生就差了許多了。”杜氏也沒想到李記居然就這麼發達了,說起來幾年前他們還有些不成樣子了,自從他們少東家開始接手,生意就蒸蒸日上的。
“聽說那李記的少東家和你一般的年紀,誰知道這般能幹,也是他們李家要發達起來。”
姜瑜看着雨水落在魚缸裡,蕩起漣漪來,錦鯉在水中遊來遊去,顯得十分的活潑,她臉上也帶出笑容來,說道,“娘,您說巧不巧,我認識李記的少東家。”
杜氏頗有些不敢置信,隻是轉念一想,就算周王府如何艱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來往的人必然也是不同的,更何況李記也不過一個商賈而已。
但是想了想還是搖頭,說道,“你如今歸家了,這關系就不同以往了,家裡少賺些就是,沒得讓你去受氣。”
姜瑜知道這是母親擔心自己去求人,道,“娘不用擔心,這件事好辦。”
杜氏有些奇怪,正要詢問,但是姜瑜卻問起姐姐姜瑾的事情,“上次秋夕節可是回來了?女兒已經三年沒見到姐姐了,也不知道如今什麼模樣?鵬哥兒可是像姐姐還是像姐夫?”
杜氏一下子就想到了大女兒姜瑾,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道,“回來了,急匆匆的吃了飯就又家去了,說是晚上要開席,離不開她。”說起姜瑾的孩子倒是精神了起來,說道,“長的這麼高,已經跟着祖父啟蒙了,小小年紀就能背誦三字經了。”
姜瑜心中倒是很想念姐姐,更是想見一見這個侄兒,說起來他們姐妹一直都很要好,但是自從她嫁入王府就沒見過了。
杜氏說道,“來日方長,你在家裡了總是方便了。”随後看了眼黃曆,翻了半天,說道,“倒是糊塗了,下個月就是你爹的壽辰,謝家最是看中規矩,肯定會讓她回來賀壽的。”
兩個人說起姐姐姜瑾的事情,一時杜氏就把李記的事情給忘記了。
回到了房中,姜瑜就讓翠屏研墨,提筆寫了一封信,正是送給李記的少東家李秋的,等着寫完蓋上了自己的私章,說道,“今日就寄出去吧。”
翠屏收了信,說道,“二姑娘,京城那鋪子的營收也該是到了吧?”随後看了眼姜瑜,心裡頭卻是想着,誰都不知道姜瑜其實在京城裡也有個鋪子,還是跟這位李記的少東家李秋合開的,李秋占了三成,姜瑜占了七成。
隔着幾個月李秋就會讓人送了營收過來。
說起來姜家并不富裕,父親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丞,杜家雖然經商,但畢竟是外家,姜瑜的嫁妝堪堪過得去,但是說要支撐起整個王府是自然是不可能的,朝廷又斷掉了俸祿和俸米,原本王府私産裡有上萬畝良田,幾十條街的鋪子,但是周王病故之前就悉數用掉了,或者賣掉,或者送人,都是為了疏通關系,想要保全林泊之的性命。
姜瑜嫁入之後一籌莫展,自己可以省吃儉用,但是周王妃卻是受不得一點委屈,吃穿用度總是要最好的。
也是湊巧,機緣巧合就認識了李記的少東家,姜瑜小時候喜歡讀書,無意中拿到了一張夾在古書中的食譜,而這食譜正是李記失傳的幾樣糕點。
李秋知道姜瑜是周王世子妃,不敢怠慢,隻求高價買回,姜瑜就要了一間京城的鋪子。
“夫人說,李記的棗花酥正是被宮裡選做了貢品,那不是二姑娘幫着改的方子?好家夥,也怪不得從年初開始,京城鋪子的營收就翻了翻。”翠屏自然在一旁伺候姜瑜,也是聽到了杜氏和姜瑜的對話。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既然不用補貼王府,夫人,那咱們一年就得有這個數?”
“怪不得您當初要把店鋪挂在夫人的名下。”
翠屏的表情從興奮變成了有些沮喪,姜瑜這一舉動大抵就是想要留點私産,而她為什麼這麼做?恐怕早就想到了自己可能會從王府出來,然後想要留點銀子備用了。
姜瑜沒有說話,當初京城的這件鋪子她确實是留了私心,或許就像是翠屏說的那般,她其實也早就料到了吧?
已經過了七八日了,騎馬到淮河渡口,再從水路一路入京,也就七八日的時間,這會兒林泊之應該在京城了吧?
姜瑜一直都以為,自己離開的時候會撕心裂肺的心痛,但是除了有些不适,倒也比想象中的輕松,甚至有種解脫的暢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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