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其實一度以為自己會嫁給大表哥,兩個人琴瑟和鳴的過一輩子,但是誰能知道大表哥會突然消失了。
“這是我母親叫我帶來的糕點。”姜瑜知道杜家不缺這些東西,畢竟這糕點還是杜家的管事捎來的,但是自己心意是另一回事,她從李秋送來的料子裡挑了幾個尺頭,道,“這是送給舅媽的,還有這個是給表妹。”
“這幾個箱籠是我娘讓我帶來的,應該給外祖父帶的縫的鞋襪。”
杜氏是個孝順的,家裡老爺子的鞋襪都是她縫的,一直從來沒斷過,杜平看了習以為常,倒是舅母周氏顯得十分高興,說道,“這一忙又是沒空給老爺子做鞋襪,你娘可真是及時雨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不過就是周氏的搪塞的話語,主要在于周氏的女紅不行,杜老爺子又是個挑剔的,所以周氏就十分感激。
正說着話呢,突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們突然被推開,随後傳來一個略帶低沉男聲,“阿瑜表妹來了?”
姜瑜又站了起來,看到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站在門口,他似乎穿的很随意,一件粗麻的短褐,發鬓用一根木簪子挽着,松垮垮的,垂下許多碎發來,但是偏偏整個人卻是懶散中帶着一種莫名的鋒銳,叫人無法小瞧。
杜颢玉生的漂亮,也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大表哥!”姜瑜笑着對着杜颢玉說道。
兩個人視線相對,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就緩解了十年未見的尴尬,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時候。
“阿瑜居然這般大了。”
杜平看到杜颢玉這一身忍不住皺眉,顯然覺得太寒酸了,不過還沒等他發話呢,就看到周氏喊道,“讓你來見客,你這穿的是什麼?趕緊去收拾一番,晚上我讓廚房做了姜瑜愛吃的松鼠桂魚,你不是也喜歡?别是錯過了。”
杜颢玉就聳了聳肩說道,“娘,你也是偏心,我上次不過從魚缸裡拿了一條桂魚去烤着吃,你追着我從前門打到了後門,還說這是給妹妹做酒席用的,如今阿瑜妹妹來了,你就叫廚房直接做了?”
周氏氣的夠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要不是姜瑜在,估計早就拿着雞毛撣子去追打了。
晚上開席,果然有松鼠桂魚,這魚肉質豐滿,入口鮮香酥脆,十分的好吃,姜瑜看到杜颢玉坐在了她身旁,等着魚上桌就挑了一大塊魚肉來,還以為他要自己吃,結果挑掉了魚刺就往她碟子一放,不在意說道,“多吃點。”
姜瑜忍不住笑,杜颢玉就是這樣,總是看似不經意的,好像懶懶散散的,但其實卻是做事細緻入微,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周氏看着姜瑜行止優雅,一舉一動皆是賞心悅目的,不急不緩,心中就歡喜,她心裡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姜瑜,再去看大兒子,雖然還是懶懶散散的模樣,似乎對一切都無所謂,但是又對姜瑜十分的體貼,居然會破天荒的給人挑魚刺?
嫁過人就嫁過人吧,周氏覺得自己這兒子…… 有人能管住就謝天謝地了,其他的她已經不奢求了。
用過了晚膳,丫鬟就沏了茶水過來,這會兒正是秋季,正是吃秋梨的時候,丫鬟已經削了皮,隻是因為吃梨不分,每個人前都是一整個梨,姜瑜吃的有些油膩,吃了一個梨子尤覺得不夠,就看到一旁的杜颢玉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秋梨推到了她前面。
姜瑜朝着他笑了笑,眉眼彎彎的,十分明媚,看的杜颢玉愣住了。
晚上又下起了雨,杜颢玉送了姜瑜回屋子裡,因為下雨,路上十分的滑,兩個人撐着傘走的慢騰騰的,四周十分安靜,風兒沙沙的,杜颢玉的恒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我一個人爬到了山頂上,那天夜裡也是剛好如今日這般下下雨,就我一個人,衣服都濕透了,凍的不行,就找到了一處洞穴,别說裡面還挺暖和,我靠在牆上卻是卻是覺得有些軟,當時倒是沒想太多,畢竟又困又累,還十分冷,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姜瑜聽的十分入迷,說道,“表哥,你就不害怕嗎?”
杜颢玉就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已經到了極限了,當時就是有人拿了一把刀要殺了我,我也是沒有反抗之力,或者想着就這般死了也是解脫。”
姜瑜突然沉默了下來,她還記得那一年,夏雨下的很大,她去庫房卻是被困在裡面,因為房梁突然塌了,王府年久失修,許多房子都已經不行了,她當時卻是沒有察覺到,但是不幸中的萬幸,也是她運氣好,剛好困在房梁壓下來的地方,正好形成了一個空隙,她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困在一個方寸之地,動彈不得。
那時候又渴又累,迷迷糊糊的,到了後面已經是有些記憶模糊了,周王妃和二爺在鄉下,林泊之卻是打獵去了,說好三日才能回來。
昏昏沉沉中,姜瑜忽然就覺得被人抱住,她睜開眼睛看到林泊之,她還記得當時林泊之的眼神,那樣溫柔而驚喜,好似她是他的心愛之人。
小厮說道,“本來好好的,世子爺卻非要回來。”
姜瑜看到林泊之手上都是泥巴,甚至有些地方還破了皮,一時心裡疼的不行,忍不住哭了出來,靠在他懷裡,軟軟的。
“阿瑜?”
姜瑜回過神來,看到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房門口,雨已經停了下來,露出月亮來,月光撒在四周,映出杜颢玉的面容來。
杜颢玉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穿着月白色的直裰,外面罩着一件石青色的菖蒲文的錦緞披風,簪子也換成了昆侖玉的,夜風徐徐,吹的他碎發淩亂,加上他有些漫不經心的姿态,看起來眉目英俊,十分的灑脫。
姜瑜發現杜颢玉和林泊之完全兩種人,杜颢玉似乎對一切都不怎麼在乎,但是他卻其實都看在眼裡。
就如同這時候,杜颢玉的目光裡有種奇異的光,似乎可以穿透姜瑜的内心,甚至還看出姜瑜走神的心思來。
姜瑜有些不敢直視大表哥的目光,别開臉來問道,“那後來怎麼樣了?”
杜颢玉笑了笑,繼續說道,“後來我醒來一看,居然和老虎睡了一個晚上。”
姜瑜雖然知道這件事不同尋常,但還是十分的吃驚,随即問道,“表哥,那後來呢?”
杜颢玉道,“當時我醒來的時候,看到那老虎似乎正在等着醒來,大抵是把我當做送上門的美食了,不過那時候我已經睡醒,如何能放任,拿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朝着老虎的眼睛就刺了過去。”
姜瑜聽的心驚問道,“後來呢?”
“九死一生,總算是殺了老虎,你看這個?”杜颢玉拿了一個虎牙來,說道,“這是我從它身上拔下來的,送給你。”
“送給我?”
“表哥對不住你,當時不聲不響的走了,有沒有生我的氣?”
姜瑜搖頭,那時候雖然有些生氣,但是年紀還太小,想的不過就是沒人陪她玩了,說道,“倒也沒有,我知道表哥肯定有事情要做。”
“阿瑜,以後表哥不走了。”杜颢玉說完就把虎牙賽到了姜瑜的手中,随後笑着點了點頭她的額頭說道,“早點睡吧。”
姜瑜看着杜颢玉利落的跳出了抄手遊廊的牆壁,一下子就不見了,想起來杜颢玉也是學過武,似乎伸手還不凡。
等着回到了屋裡,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她把哪一個虎牙拿出來看,虎牙已經被打磨過了,牙根地方,磨的圓潤,上面還有個口子,顯然是穿線用的。
“二姑娘,這是虎牙?”
翠屏看着驚奇不已,“大表哥少爺真的這麼厲害,居然打死了老虎?”
姜瑜也覺得十分稀奇,說道,“睡吧。”
夜裡躺在床上,姜瑜想起杜颢玉走前的眼神來,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母親願意,父親也不反對,看舅媽的神态,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甚至還讓表哥來送她回房間,說起來就算是表兄妹也是該避嫌才是。
至于大舅舅就更不用說了,一直對她寵愛有加,顯然也是暗自同意了的。
就這樣?
其實如果不是杜颢玉突然跑出去,自己也該是早就嫁過來了吧?
可是心裡其實似乎還有個聲音,姜瑜想起那天回來之後跟父親談起的尚宮局,雖然終生不得嫁人,但是那裡似乎又是不一樣的世界。
但是如果真的進了尚宮局,似乎難免會遇到林泊之,畢竟他要被冊封為太子,更甚者…… 等着以後登上了那個位置,她還要向他負俯首稱臣。
姜瑜看着窗外的月亮,一時有些迷茫,但或許是太疲憊了,最後還是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