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田寶來兄妹二人,沈瑤便和楊文英在竈間收拾。
把明日要磨漿的黃豆裝在木桶裡拿水浸着,四口木筐洗涮一遍後,連帶着麻布上鍋蒸煮殺菌。
就着鍋裡的熱水,一家人洗漱完便打算早早歇下。
沈瑤剛把水潑出門外,就看見楊文英散着頭發過來尋她:“怎麼還不睡,明日可是要走很遠的路。”
“今日的字還未教你。”楊文英從沈瑤身側擠過,進了屋内。
沈瑤無奈,隻好抱來沙盤與她對坐,瞥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真正是快要到中秋了,整夜整夜這樣圓這樣亮,害得她想偷懶都尋不到借口。
楊文英見沈瑤心不在焉的模樣,用枯枝敲打她手背:“溫故而知新,你把昨夜學的三個字再寫一遍給我看。”
哼,若是寫不出來,哼哼哼!
沈瑤将字寫了出來。
……
楊文英啞然,扮上嚴師,輕咳一聲:“那咱們今晚學這三個字,這三個字筆畫多,結構複雜,若是今晚學不會也沒關系。”
沈瑤将沙盤一震,抹平她寫的字,重新寫下性本善:“文英先生,這下我可以去睡了麼?”
文英先生雙手撐桌站起身,“不行,我睡不着,你既然這麼聰明,那我再教你算籌,免得明日有人欺你不會算賬!”
沈瑤看出她是在為明日的事情擔憂,将虎骨刀掏了出來擱在桌子上,“放心吧,有我和表弟保護你,不會有事的,回去睡吧!”
楊文英終是被沈瑤推出門外。
這一夜,楊文英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迷迷瞪瞪時好像聽到院裡有人在小聲說話。
猛地驚醒過來,換上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又梳了和沈瑤一樣的婦人發髻,這才推門而出。
院裡,天色昏暗,是黃冬生來了。
“家裡的地翻了多少?怎麼還帶了黃豆過來?”
沈瑤看着黃冬生用扁擔挑來的兩個筐,一個筐裡裝了一麻袋的黃豆,另一個筐裡則裝着兩個空木桶。
“是我娘讓帶的,都是挑好的豆子,我娘讓咱們放手去幹,家裡的地月底若是翻不完,會有我舅舅他們來幫忙!”
黃冬生說完,看向沈瑤身後站着一道倩影,忙低下頭道:“表姐,咱們趁着村裡人還沒醒,去曬場磨豆子吧。”
沈瑤轉身示意他跟自個去廚房提桶,看見站在身後的楊文英,“醒了?”
楊文英點頭,在院裡用涼水簡單洗漱一番,和沈瑤一人拎着兩個空木桶跟在黃冬生後頭,一同往曬場去。
晨起,薄霧籠罩着整個下河村,空氣濕冷,溫度似乎比昨日降了些。
沈瑤将空桶扔到曬場的井裡,提上一桶水往石磨旁走,有黃冬生在,磨漿這類的重活她沾不上手。
不過,磨到一半,見表弟已經開始呼哧帶喘氣,沈瑤便借口說自己有些冷,将他給替換了下來。
三人拎着四桶半的漿水回到沈家,生火燒柴,濾渣熬漿點豆腐。
點豆腐的秘方沈瑤早已在那日就告訴過大夥,但黃冬生今日親眼瞧過後,還是覺得新奇不已。
平日裡難以下咽的黃豆就這般奇迹的變成了兩文一塊的豆腐?
黃冬生看着表姐從主屋過來,和楊文英搶着從鍋裡盛了一碗炒熟的豆渣遞過去:“表姐,我娘說青峰鎮上的豆腐都是賣兩文一塊,咱們若是挑到村裡賣,怎麼賣法,又是怎麼換呢?”
他沒去過鎮上,但娘說了,這買賣怎麼做得聽表姐的,要他少說多聽多幹!
沈瑤接過豆渣,示意黃冬生和楊文英也坐下吃:“咱們自家做的就一文一塊,或者以物易物,方才我爹說挨着下河村最近的村子,也就上河村、沙河鄉和萬河鄉,讓咱别往太遠去。”
“嗯,那咱們先去姨母家,那村子咱們熟。”黃冬生三兩口吃完豆渣,連喝兩碗豆漿,嘴一抹站起身道。
楊文英坐在矮凳上,看着他粗魯的動作瞥了瞥嘴,想說什麼但沒敢說。
畢竟這裡就她一個外人!
“嗯,運氣好的話,咱們說不定都不用去另外兩鄉,我爹給我講的,去另外兩鄉的山路可不好走,咱們挑着擔子會更累!”
“表姐放心,我力氣大,再重的擔子我都能挑。”黃冬生攥着拳頭,展示着屬于他少年人的胳膊,兩眼放光。
楊文英看着他這般愛在沈瑤面前出頭,憋悶了一早上,到底沒忍住嗆聲道:“就你能,難道我不能挑?”
說罷,奪走兩人手裡的碗勺放在鍋裡涮洗。
黃冬生摸着後腦勺,沖着表姐張嘴無聲問道:“她咋啦?”
沈瑤示意他先将四闆豆腐搬到院裡的筐簍裡裝好,等廚房裡隻剩下她和楊文英時,取走扁擔道:“冬生他沒有惡意的,你别多想。”
楊文英洗碗的手一頓,回頭看向沈瑤往外走的背影,氣得摔了手裡的抹布,她隻是看不慣黃冬生巴巴和沈瑤說話,處處和自個搶着做事,顯得她很沒用而已。
“爹、娘我們走了!”沈瑤站在籬笆院外沖着屋裡的人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