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杏從屋裡緩緩出來，扶着門框看着孩子們遠去，又望了望天上的太陽，曉得今日不會下雨，轉身就将簸箕裡的蘑菇和小魚端到院裡曬。

“豆腐，好吃的豆腐不要錢，針頭線布換豆腐，黃豆菜種換豆腐！”沈瑤看着表弟挑着擔子走在前面，她就在中間喊口号。

楊文英落在二人身後，追上前扯住沈瑤衣袖蹙眉：“不是定好一文錢一塊豆腐？”

咋出門就變卦，不要錢怎麼攢錢贖回哥哥啊？

沈瑤看着已經被同村鄉鄰圍住的表弟，沖着楊文英耳語一番後，上前給表弟解圍：“各位叔嬸，這是我們自家做的豆腐，打算挑到外村賣，一文一塊。”

“阿瑤，剛你不是喊不要錢嗎？”出來的婦人瞅着筐裡問話。

“嬸，對外一個銅闆一塊，可咱一個村的哪能收錢，各位叔嬸若是想吃，可以拿一碗黃豆，或是菜種子，麻繩粗布去我家找我娘換。”

“當真？一碗黃豆就能換塊豆腐？”

“是真的，去晚可就沒了。”沈瑤笑得滿臉真誠，看着圍上來的婦人們已經轉頭沖着家裡的娃娃們喊話去舀黃豆，便示意表弟繼續往前走。

出了下河村，踏上石橋，又往前走一段路，上河村那一排石屋便出現在衆人眼前。

“豆腐，一文一塊的豆腐，針頭線布換豆腐，黃豆菜種換豆腐！”沈瑤繼續喊着口号，聲音嘹亮，引得村中人端着飯碗出來駐足圍觀，瞧熱鬧。

黃冬生在心裡打着腹稿，也跟着表姐喊了一嗓子，雖喊得有些磕磕絆絆，但喊第二次第三次就上口多了，且越喊他越有動力。

恨不得讓所有人都曉得他們挑來賣的豆腐好吃不貴。

“一碗黃豆換這一塊？那麻布麻繩怎麼換？”

“麻布一尺，麻繩三尺，若是有菜種子或者家裡種的菜也可以拿來換，若這些都沒有，也可以用一文錢來買。”

聞言，已經有人去而複返，舀了黃豆，拿着家裡的一捆麻繩過來同沈瑤換豆腐。

一闆豆腐被劃成十二份，每份四四方方同等大小。

沈瑤笑着将兩塊白嫩的豆腐舀入來人的海碗裡，而楊文英則有些嫌棄的撐着帶來的麻布口袋裝着村民們給的黃豆，收下麻繩。

黃冬生見表姐和人說話，他則站在一旁拿着扁擔，扯開嗓子繼續喊口号，時不時注意下周圍的人，以防他們上手。

“冬生、阿瑤，真是你們！”隔得老遠，田寶來沖着被圍着的兩人喊話。

沈瑤将一木闆撤下去的時候，鄉親們已經端着豆腐陸續離開。

“寶來，你們認識啊？”此時一位白胖婦人手裡拿着把角豆，正不錯眼的打量着楊文英和沈瑤。

田寶來沒想到屠裡長夫人也在這，往前一站，恰好擋住她的視線：“裡長夫人，他們是我表弟表妹，就住下河村。”

“原來如此，怪不得……”白胖婦人嘟囔一句，将手裡的角豆塞到楊文英手裡，“喏，這些應是能換一塊豆腐吧。”

細長的角豆乍然一瞧有些像蛇，吓得楊文英甩手驚叫，那把角豆就掉在了地上。

屠裡長的夫人臉也如角豆似的掉在地上，這人什麼毛病？

剛要發作，就見地上那把角豆已經被另外個小姑娘給撿了起來。

“夫人這角豆是自家種的吧，長得可真好，我們下河村就沒見過長得這般鮮嫩的角豆，您拿這和我們換豆腐可是虧了。”沈瑤一邊誇一邊擦手取豆腐給她。

屠裡長夫人輕哼一聲，被沈瑤哄得面上舒展開來：“要不是今日做魚頭豆腐湯，這角豆也不會摘來給你們。”

“喲，看來我家這塊豆腐能入夫人家的鍋，是它今日走了大運啊，明日若是夫人得閑，我還在此，白送您一根腐竹嘗嘗鮮。”沈瑤朝着白胖婦人道。

屠裡長夫人這才沒同她們多糾纏，端着豆腐回了家。

“我……”楊文英漲紅着臉，眼角含着淚光，有些害怕和委屈。

若是方才因為自個得罪了裡長夫人，隻怕她們這生意也要被自個給攪黃了。

“你倆都别怕，做買賣就是要膽子大一些，嘴巴甜一些，才能把客人兜裡的錢哄到咱們兜裡來！”沈瑤沖着兩人擠眉弄眼。

田寶來被表妹古靈精怪的模樣逗笑，沒忍住嘎嘎笑出聲來：“阿瑤說得沒錯，你倆可要好好跟着學。”

“表哥你别笑，我這是正經買賣。”沈瑤故意闆着臉。

“嗯，我不笑。”田寶來揚起唇将一籃子遞過去，“我娘曉得你們還要去其他村，特意給貼的餅子，帶着路上吃。”

籃子一掀開，就能聞到面餅的香味。

楊文英和黃冬生，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兩人視線碰到一處，又别扭的各自轉過頭。

沈瑤沒有接，反倒取了塊豆腐拿闊葉一包放回他的籃子裡：“勞姨母費心，我們帶的也有餅子，表哥快回去吧，我們也該走了！”

沈瑤一發話，黃冬生已經肩挑起擔子大步往前走，“表哥，快回去翻地吧，翻完咱一起挑擔子。”

田寶來望着遠去的三道背影，拎着籃子回到家中将事情和爹娘一說，就又被娘給捶了。

難道真的是他嘴太笨？看來他得盡快幫着把家裡的地翻完，和阿瑤一起做哄人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