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行,小道兩旁多是荊棘灌木。
沈瑤按着腰間的虎骨刀,昂首看向從頭頂掠過的“人字形”大雁 ,稍稍松了一口氣。
三人走出山澗,行至沙河鄉,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賣傳入鄉間田野。
楊文英負責在柳樹下守着擔子,看着沈瑤和黃冬生在地裡四處奔波詢問,忙從筐簍裡取出裝水的罐子和碗。
這廂,沈瑤為賣豆腐,下地跟在一位老翁身後幫忙拔麥樁:“爺,你家要豆腐麼,早上才做的,您晌午拿小蔥一拌,淋上麻油,既爽口又下飯。”
“兩文一塊?”
沈瑤聞言心裡一喜,笑道:“爺,一文一塊,咱鄉裡鄉親的,您也可讓家裡人拿針頭線布,黃豆菜種來換。”
此時正值晌午,大夥兒在地裡忙得滿頭大汗,乍然來了外鄉人說是賣豆腐的,還熱情的幫他們幹點農活,再怎麼也不會直接開口就攆人。
隻見老翁解下頭上的草帽扇風,瞥了一眼沈瑤手裡握着的麥樁,沖身側跟着的大兒子道:“回家問你娘要一文錢來。”
“曉得了,爹。”漢子拔腿往家返。
等他回到地裡時,身後跟着一位老婦,老婦手裡提着籃子問沈瑤,“豆腐在哪?”
“就在大柳樹那。”沈瑤手一指,繼續在地裡頭拔麥樁。
“行了,你去别家地裡問問吧,我們家該歇晌了。”老翁招呼着家人離開,往田埂上的坡地去。
沈瑤瞧着已經有大半的農戶開始歇晌吃飯,于是喚回黃冬生,“表弟,等他們吃完飯歇着的時候,咱們再去,别灰心。”
黃冬生擦去額頭上挂着的汗,跟在表姐身側并肩而行:“姐,沙河鄉比咱們村富。”
“嗯?你從哪看出來的?”沈瑤剛走到大柳樹下就見方才的大娘端碗離開,和她打了個照面,“大娘,下次來還有腐竹賣。”
大娘給沈瑤翻了一個白眼。
“姐,她那樣沖你,你還笑啊?”黃冬生笑不出來,他在地裡說幹了嘴都不見有一個人搭理自個的。
楊文英看着兩人走過來,忙拎着水罐給倒水喝,“你們瞧這是什麼?”
隻見楊文英神神秘秘的從腰間掏出一物。
一枚銅錢!
沈瑤看着那枚銅錢沒有很驚訝,反倒是黃冬生喝着水給嗆了下:“還真哄到錢了啊!”
沈瑤“啧”一聲,“表弟,咱們是正經買賣,怎麼能叫哄呢?”
楊文英将這一文錢遞給沈瑤,連忙附和:“你可别亂說話,不清楚的還以為咱這豆腐有問題呢?”
話因剛落,沈瑤和黃冬生齊刷刷看向她。
楊文英忙背過身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咱這買賣肯定沒問題。”
說完就從筐簍裡翻出早上沈瑤做的豆渣餅子遞過去。
大柳樹下,三人一口豆渣餅一口涼水,總算把肚子糊弄個半飽。
黃冬生看着簍子裡剩下的三闆豆腐滿臉發愁,吃飽後就同沈瑤讨教如何能哄、不,是如何讓人心甘情願買他們的豆腐。
沈瑤看着各處田埂上吃飯的百姓反問:“你們說什麼樣的人會舍得掏錢買咱的豆腐?”
“自然是有錢的人,其實咱們這豆腐一文錢真的不貴。”楊文英正襟危坐,随着沈瑤的視線看去,并不清楚那些農戶有什麼好看的。
“表姐,沙河鄉的百姓有錢,我瞧見他們下地穿的都是布鞋,外頭連草鞋都沒套,可是……”黃冬生想不明白,既然有錢,為啥不買?
他的問題也是楊文英疑惑之處。
二人同時看向沈瑤,等她解惑。
“豆腐又不是肉,雖有錢,但大夥兒都隻是尋常百姓,吃啥不是吃的,你們想賣出去,就得告訴人家這豆腐該怎吃。”
“豆腐還能怎麼吃?”黃冬生出身貧寒,見識有限,沈瑤的話并沒有使他開竅。
倒是楊文英反應過來,思慮再三後開口,“我從前倒是吃過兩道,一道是豆腐釀肉丸,應是将豆腐和肉糜捶打成丸,丸子嫩滑彈牙;豆腐羹,豆腐切的細如發絲,拿海參熬的湯頭淋在豆腐絲上,湯鮮味美。”
黃冬生在一旁聽得直咽口水。
“聽得想吃吧?”沈瑤打趣他。
黃冬生羞的别過臉,後又回過頭瞅着沈瑤:“表姐,她說的那些不是咱們這些人能吃得起的吧?”
肉糜他曉得,就是把豬肉剁成泥呗,隻海參是何物?
沈瑤聽得有些心酸。
“你隻需把她的話當成賣豆腐的噱頭,你想想大戶人家吃的豆腐,咱們尋常百姓家也能照樣吃,且隻用花一文,或者拿東西交換就能買到,換作你買不買?”
黃冬生一下子回過味來,湊到沈瑤跟前:“表姐我曉得了,咱這豆腐就得比着賣,比青峰鎮便宜,還是挑進村來賣,沒讓他們成冤大頭,是這個理不?”
話雖糙,但理不糙。
有錢的農戶也是一枚銅錢掰成兩半花,都是地裡刨食的,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沈瑤站起身,拍着二人的肩膀無比自信道:“放心,好好幹,咱也能吃到豆腐釀肉丸和豆腐羹。”
“表姐,我信你。”黃冬生摩拳擦掌,鼓足幹勁兒。
歇息片刻後,兩人再次朝沙河鄉的百姓介紹自家磨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