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哒哒——哒

石頭在草叢裡滾了一圈掉入山澗，後頭并無人跟着他們。

于是沈瑤開口道：“咱們三過些日子就都進城！”

“表、表姐，你是說要帶俺，要帶我去青峰鎮嗎？”黃冬生挑着擔子激動的差點發出鄉音。

沈瑤嗯了一聲，在前面帶路，邊走邊拿棍子撥動路邊的雜草，想看看還有沒有野蔥什麼的。

黃冬生挑着擔子走到楊文英跟前，将擔子往她腳邊一放，示意她來挑，屁颠颠的纏着沈瑤：“表姐，你說的是真的嗎，真要帶我進城嗎？”

曬得有些焦黃的臉猛地湊過來将沈瑤吓了一跳，隻見表弟粗粗的眉毛下，那對卡姿蘭大眼正閃爍着光芒。

沈瑤忘了，下河村進過城的人一隻手恐怕都能數過來，不怪表弟這麼驚訝。

“喏，這三文錢你收好。”

黃冬生捧着手心裡的三文錢，心裡頭潮乎乎的，甕聲甕氣道：“表姐，咋給我三文，進城一文就夠啦！”

說着就要将另外兩枚銅錢還回去。

沈瑤又摸出三文遞給楊文英：“咱們不光要進城，還得去城裡賣吃食，我爹說城裡東市是專門給人擺攤子的，進去一個人得收兩文，到時候，你和文英一起賣豆腐。”

“那你呢？”楊文英和黃冬生齊齊開口問她。

沈瑤笑着道：“我賣腐竹和芽菜，咱們分開些，免得有人猜出咱這吃食是用黃豆做出來的。”

“可、可我……”黃冬生撓了撓頭想說自個不會算賬，可瞧着楊文英已經将錢塞進袖子裡，他一拍腦門，才明白表姐為何讓他和楊文英一塊兒了。

“你們也别着急，咱們還是得等表哥表姐家的地翻完，空出人手來替咱挑着擔子在村裡換黃豆，到那時咱們再進城裡。”沈瑤可不想像猴子掰玉米似的，掰一個扔一個。

“那這錢還是你收着吧。”黃冬生估摸着姨母家的地怎麼也得要個七八天才能翻完。

“你自個收着吧，給你當定心丸使。”沈瑤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若是你們弄丢了，可别說是我不讓你們進城的啊。”

話音剛落，黃冬生忙将三枚銅錢塞在腰間，還往褲縫裡狠狠塞了又塞。

一闆豆腐放在狗蛋奶奶家的桌子上，八位老人取走的同時，也告訴了沈瑤願意繼續養蠶。

“我們這些人也不好白拿你的東西，就當是用蠶繭和你換。”兩個稍微強健的老翁背着背簍，拄着木棍朝村外走。

“阿爺，你們是要取采桑葉？”沈瑤站起身來詢問外出的兩個長輩。

狗蛋奶奶拉着沈瑤的手讓她坐下，“孩子，我們這八個老人裡，就屬你宋阿爺，趙阿爺兩人的身子骨硬朗，他們負責外出采桑葉，我們就負責喂蠶，收拾蠶糞，再輪流做吃食，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院子裡的六個老人加起來都有好幾百歲了，紛紛沖着沈瑤點頭，“孩子你放心，我們這把老骨頭若不想死，就是水米不進也能硬撐好幾日，咱都是荒年裡挺過來的人。”

“沒錯，聽狗蛋奶奶說你們是下河村的，你們也不容易，不用日日都來給我送吃食。”

沈瑤瞧着表弟和楊文英被老人們握住手，向她投來求救的目光，岔開話題：“還得得日日來，以後我們若是忙的話，會讓我表哥表姐過來。”

聽話聽音，幾位爺奶到底是有着豐富生活閱曆的人，曉得這三個孩子裡是沈瑤做主。

“成，那你表哥表姐叫啥名？”

沈瑤笑着把田寶來和田寶珠的名字告訴了大夥兒，又說屆時會領着二人來此，“爺奶，你們收拾的蠶糞若是不留着用，攢下給我呗。”

沈瑤慣會撒嬌賣乖，這一聲爺奶，喊得幾位老人的心都軟和了下來，同時也跟她親近了不少。

“給，奶做主，都攢下來給咱阿瑤留着。”狗蛋奶奶拄着木棍，沖着沈瑤的方向道。

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可心裡卻曉得，這三個孩子都是頂頂好的孩子。

地裡長滿了荒草，蠶糞雖然能肥田，但家裡的青壯年都不在了，還存着糞幹啥，不如都給了這些好孩子們。

天還沒黑，三人就回到了沈家。

“爹，我娘呢？”沈瑤沒看到黃杏的身影，進了主屋。

沈青山伸出手指放在嘴邊噓聲道：“你娘已經歇下了，你們自個去廚房弄吃得吧。”

沈瑤上前看了一眼，将今日掙得14枚銅錢掏了出來：“爹，等再過幾日，姨母家的地都翻完了，我就帶着表弟和文英去城裡賣吃食，賺到錢就給你和娘請大夫抓藥。”

沈青山身軀微顫，壓着翻滾上湧的情緒看向女兒，“好，爹曉得了。”

院裡，黃冬生洗了手，也不急着趕回家給娘做飯了，捧來廊下放着的沙盤就讓楊文英教他算學。

沒錯，他要先學會算數，才能在做買賣時，不會算錯賬。

沈瑤從主屋出來看着院裡曬得三個簸箕，裡面鋪的滿滿當當都是娘做的腐竹，趕在太陽落山前，給收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