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有限,聊到最後隻剩下二人的咀嚼聲。
楊繼宗從妹妹口中得知沈瑤這些日子的種種事迹後,眼裡滿是對她的好奇與欣賞。
無論是支持妹妹教化百姓,組織家人做買賣,還是鼓勵萬河鄉的老人養蠶。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不像是身為佃農能幹出來的事,可大夥兒偏偏都信服她,沒有半分質疑。
“哥哥。”楊文英扯了扯哥哥的袖口。
哥哥你别總是盯着沈瑤看,得給我們出個主意啊。
沈瑤把種桑養蠶的規劃告訴了舅舅和楊繼宗,隻因她在這個世界有限的經曆難以讓她摸清市場需求。
青峰鎮的繡樓和成衣鋪子都不收蠶絲線,不曉得房縣下轄的其他城鎮是否會收購。
所以她才想問問楊繼宗的看法。
楊繼宗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向沈瑤和衆人發出提問:“你們會缫絲嗎?”
臊死?
“表姐,我現在臉皮可厚了,一點也不嫌做買賣臊得慌!”有錢賺,臊死就臊死。
黃冬生沒聽明白楊繼宗的話,但先向表姐表決心準沒錯。
楊文英被他的回答逗笑,出言為大夥兒解釋:“不是臊死,我哥哥說的是缫絲,要把蠶繭缫成絲線,你怎這樣笨?”
“文英,不可無理!”楊繼宗出言呵斥。
楊文英這才驚覺自個竟當着長輩的面說黃冬生笨,忙向坐在邊上的黃松柏緻歉。
黃松柏倒是被她這一禮弄得有些無措,忙伸手示意她起來:“我雖聽不懂,但我一眼就能瞧出你是個好孩子,并沒有惡意。”
黃冬生跟着嘻嘻一笑也大方承認自個确實不會。
自從跟着表姐做買賣開了眼界,他才曉得表姐說的井底之蛙是啥意思,他從前就是井底那隻□□。
黃冬生又反問楊文英會缫絲嗎?
楊文英面赤,她也不會,隻在書中看過,說到底自個也隻會紙上談兵,有些事還不如他們。
不如他們?他們是誰,他們可是佃農。
楊文英被自個心裡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哥哥。
楊繼宗将衆人神情盡收眼底,也察覺出妹妹近些日子的改變,心中甚是欣慰。
人不能總是沉湎于過往,他也該往前看了。
楊繼宗将手中的碗筷交還給沈瑤,嗓音沉沉:“阿瑤會嗎?”
這一聲親昵的阿瑤喚得她汗毛倒豎。
楊繼宗有些不對勁,第一次見面還要和自己割席,今就喚她阿瑤?
“表姐!”黃冬生沒眼瞧。
雖然楊繼宗是他名義上的表姐夫,但表姐你是不是過于膽大了些,怎能在外頭隻盯着男人的臉不說話。
沈瑤被楊繼宗眼底劃過的一抹笑意晃了神,心裡吐槽男、色誤我,于是敷衍的回他一句:“我回去琢磨琢磨,沒準能行。”
她還真會!
沈瑤努力壓下翹起的唇角,心中頗有些得意,感謝學校請來的非遺大師給她們上課,她不僅學過缫絲技藝,還用過最古老的缫車。
寝室裡至今都還放着她的學業作品:蠶絲扇和絨花。
等回去後她就把缫車給琢磨出來,以後說不定就不用用手抽蠶絲了。
楊繼宗一眼看出她的僞裝,心中雖存疑慮,但并未戳穿,反倒是順着她的話:“若真能缫出,那你們可去房縣下轄的化堰鎮、淮窯鎮、白鶴鎮碰碰運氣。”
見沈瑤又直愣愣的同自個對視,眼裡帶着疑問,你咋能給出這麼具體的鎮名,莫不是從前來過?
楊繼宗有些忍俊不禁,為她解惑:“我從前在此地遊學過,房縣其他城鎮,多偏僻遙遠,也并不繁榮,你們不必徒步過去涉險。”
明白!
沈瑤将碗筷收回背簍裡,看着差役朝他們走過來,知曉時辰到了,于是起身道:“舅舅,你們多保重。”
“爹,我……”分别在即,黃冬生還沒落淚,就被邊上的嗷嗷大哭聲吓了一跳。
“哥哥,哇——你一定要努力——哇——加餐,好好保重哇!”楊文英再次拽住哥哥的袖子,邊大哭邊用那袖子擦拭涕淚。
本是傷感的氛圍,楊繼宗卻被妹妹弄得哭笑不得,抽回自個的袖子,瞥了一眼上頭的污漬,換了另外一隻手拍拍妹妹的腦袋:“你的心意哥哥明白,快回去吧。”
又同沈瑤緻謝,多謝她照拂楊文英。
沈瑤被他看得有些毛楞,搓了搓胳膊視線移向别處:“啊,天色不早了,咱們得趕緊走。”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差役翻了個白眼給攔住:“哪裡去,是往這邊!”
離開前衆人碰到了刑教頭,也不知楊繼宗上前與那刑教頭說了何事,竟然能讓萬河鄉的有福和狗蛋過來與她見了一面。
陳有福得知瞎了眼的老母親還活着,竟抱着兒子嚎啕大哭起來,哭完就拉着兒子跪下給沈瑤磕頭。
沈瑤伸手托住二人胳膊不讓跪:“有福叔,你們要堅持住,我和狗蛋奶奶已經在想法子籌錢贖你們了。”
陳有福感激涕零,将恩情牢記于心,告訴沈瑤,他們若都能活着回去,定好好奉養村裡老人,不論血緣親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