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進到屋,孫珍娘就帶着小徒過來了。
小徒肩上背着藥匣,一手還拎着兩包用紙包好的藥材。
她們原本是要來找燕惜妤的,但念鴦的房門在這時候忽然打開了。
念鴦低着頭走到孫珍娘的身旁,也不知道和她說了句什麼話,孫珍娘就跟着她走了屋,念鴦還把房門也關上了。
小徒連看都沒看那邊一眼,拎着藥直直向着燕惜妤走來。
“這是什麼藥?”燕惜妤看着放在桌面上的那兩包藥材。
“給你抓的藥,三碗水煎煮至一碗水,就寝時喝,”孫珍娘不在跟前,小徒不像平日那麼的沉默寡言。
燕惜妤又問:“喝了有什麼用?”看來這人已經學有所成,給她号脈之後也能抓藥。
小徒像是考慮了一下,才斟酌着說:“你的脈息與常人不同,我師祖留下的醫冊沒有相似的病狀,這藥對你間歇閉氣并無作用,但于你身體有好處,能讓癸水如常。”
燕惜妤聽懂了,但這藥她現在還真不能煮來喝。
“謝謝,”燕惜妤說,“謝謝。”
她連說了兩次謝謝,倒是讓小徒有些赧然。
燕惜妤見她這樣,想到了放在木盆裡的那小瓶藥丸,于是她開始歎氣:“唉,我這身體自從吃了你師父給的那顆藥丸,總是時不時地吐血。”
她這話一出口,小徒立即就緊張了起來,她張張嘴:“那……”
燕惜妤知道她想說的是那小瓶藥丸,于是她點頭:“有用,但我總感覺我的身體很不舒服,要是我能有些可以治風寒啊發熱啊,又或者是止瀉之類的藥丸,那我可能就更安心了。”
小徒抿着嘴唇,先是回頭看看門外,然後一聲不吭地打開了一直背着的藥匣,從裡面拿出了好幾個小瓷瓶。
小徒拿出一個小瓷瓶,燕惜妤就手快地收走一個,等小徒想再合上藥匣的時候,她又咳了兩聲。
“唉,我這脖子又腫又痛,要是還能再有些消腫的藥膏,和能治磕碰扭傷的藥酒就再好不過了。”
小徒放在藥匣上的手一頓,遲疑地看着燕惜妤,然後小聲問:“你為什麼要磕碰扭傷的藥酒?”
燕惜妤理直氣壯地說:“我會忽然咚地一下倒地上,把膝蓋磕的又青又紫,塗藥酒會好的快一點。”
小徒沉默了一會兒,估計是想起了之前這人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時候總是趴在地上,于是默默地拿出了一個小瓷罐和一個小酒瓶,然後快速地合上藥匣,一轉身就跑出了屋。
燕惜妤被她逗樂了。
她看了看那個小瓷罐,這裡面應該是消腫的藥膏。
想到消腫的藥膏,就想到了念鴦,燕惜妤擡頭看了一眼念鴦那緊緊關閉着的房門。
此時在念鴦的屋裡,念鴦正跪在孫珍娘的面前。
孫珍娘低頭看着她,冷漠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連說話的聲音都和平日一樣:“你說你在崔掌事那裡拿了什麼?”
“是信函,我拿到了崔掌事藏了很多年的信函,”念鴦跪在孫珍娘面前,低着頭說,“我昨兒去尋崔掌事,想求他讓我贖身,不小心看到他藏的這信函,還聽他罵打掃的仆婦,說不許再進他屋裡。”
“你又怎知這信函與我有關?”孫珍娘問她。
“我聽見崔掌事身邊的心腹問他,這信函有何用處,崔掌事很得意地說隻要有這信函在手,就、就能讓孫女醫聽他的話,”念鴦低着頭,聲音有些猶豫,“還、還說留了孫女醫這麼久,日、日後有大用處。”
孫珍娘冷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讓我聽話!”
跪着的念鴦沒說話。
孫珍娘眼神冷冷地觑着念鴦:“信函呢?”
念鴦跪着沒有動。
孫珍娘臉帶譏諷:“你想要什麼?”
“我、我想離開這吃人的教坊司!”念鴦猛地擡起了頭,她紅着雙眼,聲音既悲涼又充滿了怨恨,“我攢了一次又一次的錢,崔掌事卻一再加價,我、我死過一回,我不甘心……”
“你要多少銀子?”孫珍娘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我不要銀子!”念鴦用力攥着拳,“我想裝病離開教坊司,隻有女醫能幫我。”
孫珍娘嗤笑一聲:“你倒是真敢想。”
念鴦挺直腰闆跪着,擡着的脖子上還有淡淡的勒痕,那是她前幾日上吊時留下的。
孫珍娘冷漠地說:“我隻幫你這一回。”
“謝謝孫女醫!謝謝孫女醫!”念鴦一連給孫珍娘磕了三個頭,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了那信函,“孫女醫,這就是從崔掌事屋裡拿出來的信函,看着像是許多年前早就寫好的,我、我沒敢打開看。”
孫珍娘漫不經心地接過那信函,掃了眼跪着的念鴦,見對方低着頭,她才漠然地拆了手中的信函。
信函裡隻有一紙舊箋,孫珍娘甫一看見紙上的字,臉色霎時變了,眼中甚至露出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