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惜妤轉過身來,低着頭說:“回崔掌事,還留有青紫色的勒痕。”
痛倒是不怎麼痛了,不過勒痕還沒完全消。
“多塗點藥膏,”崔掌事眼中閃過陰冷,“蜀葵花節的那一天,你就該登花樓了。”
崔掌事說完,像是看貨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又陰森森地說:“卉童,你最好聽話些。”
燕惜妤低着頭,等崔掌事冷哼一聲離開後,她才擡頭側身看了看崔掌事離去的方向。
崔掌事轉過回廊的時候,對面的轉角裡閃出了一個人影。
孫珍娘還沒有離開,她也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了,視線一直停留在崔掌事的身上。
崔掌事抱着銀子去了趟小廚房,剛來沒幾天的石廚子正坐在樹蔭下乘涼,見他進來,連忙迎了上去。
“崔掌事,您今兒個怎麼親自過來了?有話您差人過來說一聲……”
“少費話,”崔掌事打斷他,“我最近覺得口苦,那鹿茸你就先别炖了,給我炖幾天人參。”
“哎,好的好的,”石廚子點頭哈腰地連聲說好。
等崔掌事走開後,他對着崔掌事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呸,死太監!”
結果一擡眼,卻看見了孫珍娘,立即又換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臉:“孫女醫你怎麼來了?”
孫珍娘是教坊司的女醫,尤其是花樓裡的花娘,總是會找她診脈,還三五天地去大廚房借藥鍋煎藥,而如果各位大人和掌事需要煎藥,則是來小廚房。
孫珍娘依然是冷淡的樣子,她遞給石廚子一個小紙包:“這是崔掌事的,你晚上給崔掌事炖湯時,湯盛出來後要趁熱加進去,一次一片,化進湯裡即可飲用。”
“好的好的,”石廚子連忙接了過來。他也不問治什麼病的,反正那些個死太監總是變着法子吩咐教坊的小廚房給炖各種大補的湯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根本就不需要再問。
“有勞,”孫珍娘說完,轉身離開。
石廚子的徒弟之前一直躲在竈房裡看,這時走了出來,有點小激動地說:“師父,快看看女醫給的是什麼?”
石廚子打開紙包一看,裡面隻有三小片黑黃黑黃的膏劑。
“隻有三片啊,”徒弟頓時變得沒精打采,“這麼少,我們就沒份了。”
石廚子也覺得可惜,他管理着專門給各位大人和掌事們燒飯的小廚房,什麼好東西他都能扣出來一些,但這種隻有三兩片的膏劑,他就沒辦法偷藏了。
不過他卻是拍了徒弟一巴掌,嘴裡罵道:“鹿茸炖湯你喝的少了?今晚炖人參,女醫給的這寶貝你就别想了,剩下的人參湯倒是可以分你半碗。”
“謝謝師父,”徒弟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石廚子和徒弟在說話,不遠處的院牆外,燕惜妤正透過牆窗看着他們。
燕惜妤看了看石廚子手裡拿着的小紙包,她垂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勒痕。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燕惜妤回過頭來,發現是一名婦人。
她側身避了一下,剛想離開,沒想到那婦人卻出聲叫住了她。
“是卉童吧?”
燕惜妤腳步一頓,又轉過身來,她沒卉童的記憶,不知道眼前這婦人的身份。
所以她隻能臉帶歉意地看着對方:“你是?”
“我是萃廚娘,估計你是記不得我了,”萃廚娘的眼神充滿了慈愛,“我之前給你的那個布偶,你還留着嗎?”
燕惜妤一下子就記起了之前和首飾放在同一個木盒裡的那個像布偶的香囊,首飾都當了,但它還留着,那東西不值錢。
“留着,”燕惜妤點頭,原來那是眼前的萃廚娘送的。
沒想到萃廚娘卻忽然低聲說:“那本來就是你的,你要藏好。”
燕惜妤一怔,點了點頭:“好,謝謝萃嬸子。”
萃廚娘像是還有話要說,但她最終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進去。
燕惜妤的視線跟着她的背影看過去。
石廚子這時又坐在樹蔭下乘涼,一見到萃廚娘,說話都有點哆嗦:“師、師妹?你怎麼來了這?”
“别喊我師妹,你當初走的時候已經說了不再認我爹是師父,”萃廚娘小小個子的一個婦人,完全不怕牛高馬大的石廚子,“你帶走了我爹的那套刀具,現在我來要回它。”
燕惜妤沒再聽下去,她隻要确認孫珍娘會動手,就足夠了。
溜達着回到居住的小院,吉荷她們卻正急得團團轉。
“怎麼了?”燕惜妤一臉的茫然。
“你還問怎麼了!”吉荷瞪着眼,“剛才崔掌事說的話你沒聽見嗎?蜀葵花節快到了,你要登花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