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墩子給他們做了解釋:“就連官差都需要有足夠多的人才敢走這趟邊地,那些富戶和商隊當然也怕,所以他們才會花錢請镖師,拿錢保命而已,至于镖師能不能打,這誰知道呢,你們要想知道,這一路可以挖挖路邊那些土疙瘩,看看一共埋了多少個镖師。”
“噫!”瘦蛇抖了抖身體,“我都吃不飽,哪還有力氣去挖别人的墳。”
燕惜妤在旁邊站着聽到這裡,這時忽然走到老秀才的身邊坐下:“老人家,能向你打聽些事情嗎?”
老秀才對其他娃子都是愛理不理的,但對女娃卻是給了好臉色:“娃娃你說。”
“老人家,你知道烏州泰縣如何走嗎?”燕惜妤看着老秀才問。
老秀才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會兒忽然就坐直了身,連那常年軟不拉耷的眼皮子也掀了起來:“娃娃,你方才說的可是烏州泰縣?”
“對,烏州泰縣,和大漠相鄰的泰縣,”燕惜妤點頭。
坐她旁邊的墩子臉色奇怪地看過來:“官差帶我們去的邊地是窉州代城,并不是烏州泰縣。”
“我知道,我不跟他們去窉州代城,我要去烏州泰縣,”燕惜妤看着老秀才問,“老人家知道去烏州泰縣該走哪條路嗎?”
“離倉州最近的邊地就是窉州的代城,”老秀才臉上也露出詫異,“你這娃娃卻要去離倉州最遠的烏州泰縣,你可知烏州泰縣乃是大承朝最遠最兇險的邊地,在泰縣邊地外世代居住着最兇殘的夷狄人,大承朝和夷狄人打了數百年的仗,也就這十年來停歇了些。”
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燕惜妤點點頭:“那看來烏州的邊地暫時還算太平,老人家知道該走哪條路過去嗎?”
“你這娃娃……”老秀才搖搖頭,看了燕惜妤一會兒,才歎着氣說,“你若要去烏州,那到了窉州馬縣你就該轉道北上,我們這些人會在馬縣的城外逗留兩天,然後再繼續去遙縣,過了遙縣離代城邊地也就不遠了。”
燕惜妤邊聽邊點頭。
“娃娃啊,”老秀才意有所指地說,“等到了窉州馬縣,這代城邊地已近在眼前了,你還要去那遠在天邊的烏州?這一路的苦和累,娃娃莫不是忘了?”
沒忘,這一路一睜眼就是靠着雙腳走路,實在是又苦又累,可是……
“要去,”燕惜妤毫不遲疑地點頭。
老秀才注視了燕惜妤好一會兒,然後才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娃娃去吧,隻是你獨自趕路太危險了,等到了馬縣你可以先在城中暫住兩日,待等到有犯民流放代城邊地,你可和解差說一聲,到時跟着他們一道走,路上也好有個伴。”
“進城?”燕惜妤一愣,“我進不了城。”
老秀才颦眉:“怎的進不了城?”先前倉州之所以不讓災民大量湧入城裡是怕生事,但他們這些災民已經千裡迢迢走到了窉州馬縣,到時手頭寬裕的災民是可以拿錢在馬縣落戶的。
“我沒戶籍,也沒路引,”燕惜妤老實回答。
一直在旁邊聽着的災民這時候忽然說:“我們也沒戶籍和路引。”
楊二柱不屑地說:“人姑娘家碰到洪水慌了神隻顧着逃命忘了其他,你個大男人怎的也忘了帶細軟?莫不是連媳婦兒女也給一起忘了帶着?”
“你放屁!”那人頓時大罵,“我拼着命回去救我爹娘,我還沒娶媳婦呢。”
旁人聽了立即起哄笑鬧。
“老人家,我這沒戶籍沒路引該怎麼辦?老人家有什麼辦法嗎?”燕惜妤虛心向老秀才請教。
老秀才沉吟了片刻,才輕咳了兩聲:“你要是同大夥一起去窉州代城邊地,也就能落戶在窉州,可你偏要獨自一個去烏州,這事兒……娃娃你可有什麼手藝?”
對于老秀才的詢問,燕惜妤搖了搖頭:“沒有。”
“燕姑娘你怎麼會沒唔唔……”楊二柱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大柱一巴掌捂住了嘴巴。
老秀才也沒留意他們這些娃子,他颦眉沉思了片刻,然後才說:“官差到了馬縣會進縣城,或許你拿些銀子給他們,央他們帶你進城去找衙門的吏胥,看看能不能拿錢将你的戶籍落在馬縣。”
“還可以這樣?”燕惜妤追問。
老秀才歎氣道:“先前在倉州時,衙門其實在災民裡選了些有手藝的良材落戶在了南縣,你一介弱女子……或許也可以一試。”
“老人家,我要沒銀子呢?那又該怎麼辦?”燕惜妤說這話時,旁邊的人紛紛點頭。
是啊,災民手裡能有幾個銀錢,又要拿錢給官差,又要拿錢給吏胥,要有這錢在手裡,當初又何必去邊地,幹脆住縣裡得了。
老秀才連連歎氣,不明白這娃娃為何非得要去烏州:“沒銀錢就拿些珍貴物什出來吧。”
燕惜妤一窮二白的,啥也沒有。
“燕姑娘……”楊二柱湊到發呆的燕惜妤身旁,表情有些焦急,“你怎麼會沒有手藝呢?”
“我有什麼手藝?”燕惜妤茫然地看着他。
楊二柱左右看看,像是作賊似的低聲說:“燕姑娘,你身手了得,是個高手中的高手啊!”
“這算什麼手藝,”燕惜妤驚訝,“難道我要給官差送幾個人頭嗎?”
就在楊二柱還想再說話的時候,不遠處的山林裡忽然傳出了野獸的嘶吼聲。
燕惜妤倏地擡頭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