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隻有蟲鳴聲時不時響起。
燕惜妤看着門縫後面的人影,回想了一下佟槿方說的那些話,低聲說:“微風輕颭。”
原以為對方不一定會有回應,沒想到竟立即開了口:“初春楊柳!”
是女子的聲音,能聽了聲音有些發顫。
找對人了!
燕惜妤心中一喜,繼續說:“應指愊愊。”
“三候皆然!”對方又立即答了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燕惜妤看着門縫裡的人影問。
“佟瑰方,”對方反問了句,“誰叫你來的?”
“是個兒時鬧着不願背醫書的人,他說他很想念阿娘和阿姐做的雲糖糕,”燕惜妤将手裡拎着的小布包裹遞了過去,“佟槿方讓我來的,我來帶你出去,他在劉府外面等你。”
佟瑰方并沒有接那小布包裹,她的呼吸變得重了起來,像是在哭泣:“你去對我阿弟說,叫他在家好好看書,日後才能管理家中醫館……”
還管醫館,你弟都已經落魄到要從死人身上扒拉銀子了。
燕惜妤打斷她:“我見到佟槿方時,他是劉府後門外的一名乞丐。”
佟瑰方的低泣忽地一頓:“……乞丐?”
“你還記得他幾歲嗎?”燕惜妤繼續問。
“十六……”佟瑰方的聲音有些急了,“我阿弟為何會乞丐?”
“十六啊,”燕惜妤低聲歎息,“佟槿方已經當了十年的乞丐了。”
在劉府外守了十年,那就是從六、七歲時就當了乞丐。
房門猛地被拉開,佟瑰方從屋裡一步踏了出來。
陰暗的月光下,燕惜妤看見了對方臉上的淚水。
“把這衣裳換上,”她又把手中的小布包裹往前遞了遞,“你把能帶的都帶上,我帶你出去見佟槿方然後再出城,他要是再在外面守十年……”
她的話沒說完,手裡的小布包已被扯走,佟瑰方轉身回屋關門。
很快,佟瑰方身上穿着又髒又皺的衣裳走了出來,她背上有個包裹,雙手還抱着一個木箱子。
“我們如何出去?”佟瑰方的聲音中有着害怕,“劉府守衛森嚴……”
“他們守他們的,我們從他們屋頂飛出去,”燕惜妤輕笑着打斷佟瑰方,然後單手摟住對方的腰身,“阿姐把眼閉上吧。”
佟瑰方下意識閉眼,倏地隻覺得耳邊有奇怪的風聲,待想睜開眼睛看的時候,有人猛地抓緊了她的手臂。
佟瑰方吓得立即睜眼,下一霎她就怔住了。
一身女子裝扮的阿弟正站在她的面前,雖然已十年沒見,雖然當初她離家時阿弟隻是六歲小童,但她知道,這就是她的阿弟,這就是阿娘讓她要護着的阿弟!
“阿姐……”佟槿方早已淚流滿面,就在他要哭出聲時,身旁忽然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額頭。
“趕緊走!”燕惜妤單手撐着闆車的車沿低聲說,“出了城才能安全。”
“對、對對!”佟槿方從激動中驚醒過來,他連忙扶佟瑰方去坐闆車前頭趕車的橫闆上,“阿姐,你坐這,我們趕緊離開!”
他邊說邊繞過去坐在另一邊,結果卻看見剛才還能摟着人飛躍高牆的燕惜妤,此時是被三姐扶着爬上闆車的。
“走!”剛才還精神飽滿的燕惜妤,這時卻忽然變得有氣無力,“誰會趕馬車?”
佟槿方連忙回頭想去拉缰繩,卻沒想到佟瑰方先他一步輕輕一扯缰繩,馬兒立即就向前走着。
“嗒嗒”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等過了劉府,就讓馬跑快點,”燕惜妤擰着眉忍着身體和精神的不适,“我們必須在城門打開時立即出城。”
沒人開口說話,幾人都在盯着前頭的路。
劉府很大,一整條小巷子都是他家的高牆,好不容易出了小巷,不用燕惜妤提醒,佟瑰方已經雙手大力一抖缰繩,馬兒立即飛奔了起來,而馬蹄聲也更加刺耳。
“深夜跑馬,容易驚動街道兩邊人家,”燕惜妤單手按着額頭,閉着眼睛說,“前面就是衙門,如果能多幾匹馬,就能讓附近的人家以為是衙門的官差回衙門,牽扯到官差在深夜辦案,他們也不敢随意打聽,可惜了……”
燕惜妤正在歎氣這一步是整件事裡唯一的纰漏,但沒辦法,他們隻有一匹馬……
“嗒嗒”“嗒嗒”“嗒嗒”
寂靜的夜裡驟然響起了數匹馬奔馳的馬蹄聲,而且這馬蹄聲很雜亂,讓人聽不出匹數,隻知道是有人騎着馬疾馳,甚至還有馬鞭甩動和男人喊“駕”的聲音。
但是,整條街道上明明隻有他們的一匹馬,可偏偏有雜亂的馬蹄聲就響在耳邊。
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