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帶着幾人拉雞鴨的中年男人苦着臉說:“船老大,我這……”
他說還沒說完,那艄公忽然就踢了他一腳:“少費話,你如果想同你的人一起下去喂魚,我就成全你,是不是想着我們人少,你們人多所以不怕啊。”
“沒沒……”對方忍着痛說,“我這也不敢啊!”
“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我們幹這行的,也不需要人多,隻要我們帶着撐篙往水裡一跳,然後在水下拉船身的側繩,你們就全給老子去水裡喂魚!”艄公惡狠狠地說。
船外那翻滾着的江水在猛風中被吹起高浪打在船上,船頭船尾都被江水濺濕了船闆,船身左右搖擺着,那江水仿佛随時都能掀翻船隻。波濤聲一聲緊接着一聲打在艙篷外,仿佛敲擊着人的心口,讓人聽見那波浪聲就覺得害怕。
“别别!可千萬别!”那管事連忙擺手,他把裝有兩隻野鴨的竹籠提了起來,讨好地對艄公說,“您看我這有兩隻野鴨,都說這野鴨大補,我再給您抓兩隻大公雞,那大公雞喂了好些年,拿粗鹽炒熟,再配上兩杯烈酒,包您夜夜龍精虎猛,您看這樣成不?”
“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野鴨和大公雞,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收下了,”那艄公哈哈大笑着,“再給我抓兩隻大母雞,成雙成對才好嘛。”
“哎,是是,您看這兩隻大公雞,看這爪子,比我手指都還粗,這可是好東西,”那主管讨好地抓了雞,然後将竹籠遞了過來。
跟在艄公後面的船夫将竹籠伸手接過。
“你這主管不錯,日後要是還坐我這渡船,我保準你和你的貨物安安全全過江,”艄公笑着說。
“那日後就有勞船老大了,”那主管事恭維着。
艄公說着,又走到了那幾頭背上馱着貨物的驢子旁邊:“你們這是布帛吧?”
“是是是,”那管事的人連忙點頭,“我這些都是府綢,隻能拿來做中衣,船老大您要是喜歡,我給您拿一匹如何?”
他說的有些咬牙切齒,但人在船上不得不低頭,這些渡船上的人個個都會泅水,擺渡船因為沒有底下的船艙,空蕩蕩的隻有一個船身,船如果翻了再把船翻回來還能用,但他們這些人可就難活命了。
“行吧,再貴的布帛到了我這都不耐穿,”艄公撇着嘴,一轉身就走到了仲茂旁邊。
“你們這闆車上放的是啥?”艄公邊說邊伸手去扒拉那兩個裝有野豬肉的瓦缸。
“哎,是些野豬肉,”仲茂連忙自己拔了缸口那包着泥巴壓缸口的布封包,“村裡傷裡幾人才殺了頭野豬,我家人出力大,村長多給了些豬肉,我們就腌着想送些去給親家嘗嘗,您要是喜歡,我各個缸裡給您拿兩刀肉,您看成嗎?”這是他們上船之前想好的說詞。
懸崖村給了一缸腌肉和一缸熏肉,缸不算大,一眼就能看到缸裡有多少肉。
那艄公掃了兩眼,估計是對野豬肉不怎麼喜歡,随意地點點頭,又去看那兩個小甕:“這裡頭又是什麼?”
“哦哦,這是腌魚,我這不是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就去江裡撈了幾條魚腌了,這多少也算是肉不是。”仲茂說着就拔開了小甕的布封包,裡面是鹽水腌着的魚肉。
那艄公露出厭惡的表情:“這玩意兒你也敢往親家那頭送,太腥了,還不如吃新鮮的。”他是艄公,日日夜夜對着這江面聞着江水味,真是對魚腥有說不出的嫌棄。
“咱這不是家裡窮嘛,”仲茂讪笑着又将泥封布包全給塞了回去。
“那就拿點野豬肉吧,”艄公撇着嘴說,然後視線一轉,停留在了佟瑰方的身上,“這是你家那婆娘?”
燕惜妤和羅采春一個塗了黃栀膏黃不拉幾的,一個臉上抹了黑胎記醜的沒人願看,隻剩下一個佟瑰方,雖然也在臉上抹了些東西,但她到底曾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氣質與旁人不同,讓人一眼就看到了她。
“不是不是,她是我同村的妹子,她家人叫我幫着帶到城裡去投靠她親戚,”仲茂連忙說。
“去投靠什麼親戚,妹子你倒不如跟了哥哥我,日後保準你過上好日子,”艄公眯着眼睛走到佟瑰方面前,臉上露出□□,還擡手想去摸佟瑰方的臉。
“滾開!不許碰我阿姐!”佟槿方早就在旁邊盯着他了,這時一個箭步沖過來擋在佟瑰方面前,“把你的髒手拿開!”
這艄公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平日在這渡船上當慣了海霸王,隻要在這渡船上,就沒人敢不聽他的話。
佟槿方才十六七歲,當了十年乞丐,身體瘦弱,被他一腳就踹倒在船闆上。這可是在江水翻滾的船上,人本來就快站不穩了,再這麼被人一撞,那些挑夫一個個的頓時人仰馬翻。不僅擔子倒了,驢子也被吓得直往人群裡擠。
燕惜妤隔着仲茂站着,身旁又擠着其他的人和驢,想出手幫忙都沒地兒給她擠過去。
艄公這一腳,倒是幫她把地方給騰了出來。
“阿弟?!”佟瑰方驚呼一聲,連忙想撲過去扶起佟槿方,但那艄公卻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
“這位妹子真是長的好生貌美……”他話還沒說完,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色,緊接着抓着人的那條手臂就是一痛,吓得他立馬縮回了手,“什麼人?!”
艄公捂着受傷的手臂,很是憤怒又不解地四處看:“别藏頭露尾的了,滾出來!”
艙篷裡不大,人擠着人,馬擠着驢站着,各人臉色都很慌張,隻有一個人緩緩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