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和仲二他們中間隔了足有十三排沒人居住的房子,不過也不遠,小滿兒自己跑來跑去的,咻一下就竄沒了影。
梁屯長記好了名字,然後就走了。他隻負責給過來的百姓分房子,可不負責這些人的衣食。
沒銀錢就穿破衣,沒吃的就去荒地裡摘野菜,去河裡抓魚蝦,總歸餓不死。
再說剛落戶到烏州邊地的百姓要是開墾了荒地,頭三年都無需交賦稅,隻要他們能勤快些,多開墾幾畝地,頭一年好好侍弄田地,把開墾的荒地養成良田,後兩年定能莊稼豐收,日後也就能在邊地不愁衣食了。
梁屯長一走,幾人立即就又聚在了燕惜妤剛分到的屋子裡。
堂屋的土炕上連床炕席都有,他們也就坐在黃土坯的炕上,互相看看,一時之間竟有些默言。
“……我們這就落戶在邊地了?”仲二愣愣地開口。
“大家一道走來,太難了,”羅采春也喃喃開口,“我……從沒敢奢望我們真能走到這邊地來。”
她一個從教坊司逃出來的人,實在是無處可安身,這才會跟着燕惜妤來邊地。
邊地太遠,路上又兇惡,她原本是想着死在半途的,但誰能想到燕惜妤硬是把他們這些人整整齊齊地帶到了這裡。
“我們該想想日後,”燕惜妤盤腿坐在羅采春身邊,“雖然我們各自分了屋子,但這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得注意些。”
“老身我這把老骨是折騰不動喽,”桑大娘摸摸小滿兒跑的一臉汗的額頭,“燕姑娘如何說,我便如何做,總歸燕姑娘不會害我們。”
仲茂他們也紛紛點頭。
他們這些人如果不是有燕惜妤護着,誰都走不到這邊地來,命都是她救的,自然會按她說的去做。
燕惜妤說:“那我們先商量一下吃住的問題。”
他們這些人之中,她身上的銀錢交給了羅采春,佟瑰方倆姐弟也有銀兩,剩下的人全部加起來都掏不出一個銅闆,所以他們隻能繼續和之前一起吃飯。
還有就是住的問題,雖然都有了屋子,但屋子裡空蕩蕩的,是啥也沒有,如果全部給添置上家當,那得花不少銀子,但眼下他們就是沒銀子。
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下,在羅采春家裡吃飯,所以要先給羅采春搭個放柴火的棚子,闆車上的那些鍋碗瓢盆也都放在她家竈房。
佟瑰方和桑大娘平時幫着羅采春一起燒飯,其餘人則負責給羅采春家裡送去燒火用的柴火。
另外就是住的問題,還是因為身上沒銀子,所以桑大娘帶着小滿兒,還有佟瑰方帶着三個小孩都和羅采春住在一起,大的睡堂屋的炕,小的睡裡屋的炕。
而仲二仲五還有佟槿方則住在仲三家裡,仲三家旁邊就是羅采春家,這樣互相能有個照應。
至于燕惜妤和仲茂還有仲四的那三間屋子也暫時不住,燕惜妤和羅采春她們住一起,那占了堂屋大半地方的土炕完全可以睡下她們四個女人。
而仲茂和仲四他們住仲三家裡,他們五人和佟槿方睡兩鋪炕也足夠了。
吃住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想辦法賺錢。
佟瑰方姐弟懂醫術,但他們初來乍到,沒誰敢信他們,而且對于窮苦的老百姓有些小病小痛基本就是忍着熬過去的。
剩下的人,除了仲茂還會養馬,也就隻剩下會種地了。
但種地卻是最來錢慢的活計,而且還要老天賞臉才行。
不過最讓燕惜妤想不到的,是仲四竟然是屠夫。
“你是屠夫?”燕惜妤問仲四,“你以前也沒說過。”
仲四講話不利索,隻能看向仲茂。
仲茂幫他解釋了幾句,原來仲四是因為嘴巴不利索常被人笑話,所以隻能埋頭幹活。剛好有位老屠夫看他憨厚老實,于是收他當了徒弟,教他殺豬宰羊,還帶着他一起解牛割肉。
可惜後來那老屠夫也是因為一頭耕牛被惡人陷害從而賠了一大筆銀子,最後隻得無奈回鄉下種田。
燕惜妤這才明白仲茂為什麼要拉着仲四和她一起住,原來是打算讓仲四當屠夫。
她如果真能去荒漠套到野羊野牛,那确實是可以考慮擺攤子賣牛羊肉。
她看着仲茂的眼睛中有着誇贊:“仲茂這回做的很好。”
仲茂撓了撓頭,嘻嘻笑道:“姑娘說要養羊,我就想着羊養大了總是要賣的,咱或許可以去鎮上賣羊肉。”
“這個想法不錯,”燕惜妤點點頭,然後看着大家說,“你們去拾掇一下闆車裡的東西,我和佟姑娘還有佟兄弟再說兩句話。”
等其他人離開後,燕惜妤看着有點坐立不安的佟槿方說:“佟兄弟,你說我要是進深山,又或者去荒漠那邊,你敢不敢跟着去?”
佟槿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敢!我當然是不敢!”他這小身闆别說去荒野和深山了,就連爬樹他都爬不上去。
“那佟姑娘跟我去?”燕惜妤又看向佟瑰方。
“還是我随你去吧,”佟槿方不等佟瑰方開口,他搶先道,“我阿姐一個弱女子,她受不得那些苦。”
“我隻是問問,你先别急,”燕惜妤看着他,“你手上又沒有金針,帶着你出去,到時你也未必能把我帶回來。”
說到這裡,燕惜妤忽然就想到了阿七。
她上鬼山寨剿匪的時候,是阿七把她帶下山的。後來又是他為了鍛煉仲茂他們幾人,故意引來歹人給仲茂他們練手,然後他就背着她逃跑。
要是阿七在,無論她是進深山還是闖荒漠,阿七都會把她帶回來。
燕惜妤沉思的表情讓佟槿方不敢随意出聲,他幾次張嘴想說話,卻又沒說出來。
“你想說什麼?”燕惜妤忽然看向他,“你說。”
佟槿方想了又想,最後一咬牙說:“你要是在深山暈厥時遇見猛獸,又或者在荒漠暈厥撞見夷狄人,那時誰跟在你身邊都得陪你一起死!”
“這樣啊,”燕惜妤歎氣,假裝傷心道,“那我隻能和羿家巡山的将士一起進山,到時我要是出了事,羿家的将士應當會把我的屍首帶回來。”
佟槿方的呼吸猛地頓了一霎,他哭喪着臉說:“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同阿姐去行醫,賺得的診金都給你,你再等等吧!”
燕惜妤怕真把他給惹哭了,連忙點頭:“那好吧,我再等等。”
佟槿方這才憂心忡忡地跟着佟瑰方離開。
燕惜妤獨自在空蕩蕩的屋裡坐了一會兒,這才出門走向羅采春的房子。
羅采春的屋子在這排的第四家,最前頭的那家已經住了人。
先前幾次經過這戶人家院子,當時這家裡沒人,不過燕惜妤這回在走過這戶人家的院子時,聽見了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
“師父,我在山腳溪流邊看見了地苔草,這藥草曬幹後研磨成粉,是不是能止血?”
燕惜妤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了說話的人。
隔着那半人高的土院牆,燕惜妤瞬間和對方來了個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