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月自然是知道這些事的,所以她下意識選擇躲避,不想被燕惜妤身邊的人知道她是大承人。
她害怕别人用鄙視的眼神看她。
達格其帶着人把羊毛遞過去,仲茂他們那邊接過後就給搬到闆車上。
佟槿方年紀小,力氣也不大,一大捆羊毛差點兒沒能擡起來。
仲二平時最喜歡和他互開玩笑,這時就大聲笑他:“佟槿方,光會吃不長力氣,浪費糧食。”
“佟槿方”三個字,清晰地被苗月聽見了。
她渾身猛地一顫,下意識就轉過了身來。
在她擡頭時,卻又頓住了。
……不能讓别人知道槿方有我這個和夷狄蠻人在一起的娘。
苗月顫抖着又慢慢轉過了身,雖然背對着哨卡的方向,但她卻在聽着這邊所有的聲音,期望着能再聽見關于佟槿方的事情。
“你管我,我拖過去,”佟槿方還真的說話了,他甚至還喊了聲佟瑰方,“阿姐,羊要跑了!”
佟瑰方正在彎腰抓着一隻羊的角,聽見佟槿方的聲音後,連忙直起身去看哪隻羊跑了。
“沒事,我看着呢,”燕惜妤對她說,然後看向了苗月的方向。
苗月在聽見佟槿方喊“阿姐”時,整個人又是一顫。
……瑰方怎的也會在這裡?她不是該在夫家嗎?
苗月心緒不甯地又轉過身來,十年的分别終究讓她擡起了頭。
佟瑰方這時正看着燕惜妤:“我數了一下,有十頭羊,五頭牛和三匹馬,數量對嗎?”
“對,”燕惜妤點頭,“暫時帶這麼多回來,再多我們也沒地方養。”
這時佟槿方湊了過來:“屯長說要蓋大牛棚,還要在屯裡找人養牛,可這牛不是咱的嗎?”
牛都還沒帶回來,梁屯長就已經惦記着要蓋牛棚了,這不就是擺明了要把牛全都要走嗎?
“這牛是給屯裡養的,開荒地用的,”燕惜妤也沒多說,隻簡單說了兩句,“我們要用時,别人不準用,要是我們沒用,可以借給屯裡的鄰居用。”
“那牛多累啊,”佟槿方撇了撇嘴。
燕惜妤悄悄地說:“你要是放心不下牛,你就多去看看,要是發現有哪頭牛出了問題,你回來告訴我,我找屯長算賬去。”
“我知道了,”佟槿方左右看看,尤其是防着被梁屯長聽到,“我一定看好咱家這些牛。”
“佟槿方,來幫忙啊,又偷懶是吧?”仲二在那邊喊。
“來了,就你聲音大是吧?”佟槿方大跨步走了過去。
佟瑰方笑着搖搖頭,然後問燕惜妤:“燕姑娘,你想讓我阿弟學着給獸類診病?”
“沒有,我就是給他找點事來做,”燕惜妤說,“你阿弟平日心思太重了,因為他是兒郎,怕别人說他沒用,所以這些日子開始不安焦慮,我得給他找些事做,讓他覺得他是個有用的人。”
“……謝謝你,”佟瑰方抿了抿嘴,“我和阿弟……”
“你們都是很好的人,别說你們會醫術,就算你們什麼都不會,我也很需要你們,”燕惜妤輕聲說,“佟阿姐,你是槿方都是我的家人。”
佟瑰方哽咽着說:“我知道的,我就是怕會給你帶來麻煩。”
“沒事,不會給我帶來麻煩,”燕惜妤笑着說,“我要是怕麻煩,我身邊現在一個人也不會有,可你看我身邊現在多熱鬧,我喜歡這種感覺。”
“呀!”這時羅采春在旁邊差點兒讓羊跑了,“佟姑娘,快過來幫我!”
“欸,來了!”佟瑰方低着頭擡手快速抹了一下眼角,轉身去幫羅采春抓羊,“我攔着它!”
燕惜妤看着熱熱鬧鬧的大家,又側頭去看苗月。
隔着一段距離,苗月正在無聲地哭泣。
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仍然舍不得眨一下,怕再睜開眼睛會發現這一切隻是夢。
她記挂了十年的一雙兒女,此時就在她的面前,她和他們明明隔着不遠,但卻仿佛是隔着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這十年的離開,再見到兒女,兒女都已經長大了,而她,卻和一個夷狄人在一起。
她的兒女不會接受的,也不會原諒她這個當娘的。
苗月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隻能無助地看向燕惜妤。
燕惜妤這時幫着羅采春把羊趕在一起,然後又去幫仲茂他們搬羊毛。
“不用你幫忙,”梁屯長越幹越有勁,“這麼多羊毛,咱們布坊很快就能賣出羊毛料子了!”
“這就要看楊大叔了,”燕惜妤笑着說,“楊大叔負責布坊。”
楊元正雖然是頭的汗,但他仍然渾身充滿了幹勁:“我回去就讓人清洗羊毛,一晾幹立即開機杼紡線織布!”
“慢慢來,”燕惜妤說了一句,“羊毛都給你了,你要穩住。”
“對對對,要穩住,”梁屯長連忙點頭,“在這時候可不能出亂子。”
楊元正點點頭,看着燕惜妤說:“燕姑娘,羊毛料子怎麼賣出去?要組成運貨的商隊嗎?”
“要組成商隊?”梁屯長立即說,“我們馬匹不夠啊。”他邊說,還邊看看對面夷狄人用來拉闆車的馬匹,然後又看向燕惜妤,那表情不言而喻,就是讓燕惜妤再去帶些馬匹回來。
燕惜妤卻搖頭:“我沒打算組成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