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滿貨的闆車去了夷狄,回來的闆車上也是滿的,并且還連帶着好幾十頭羊,牛有五頭,馬也有五匹。
這一路浩浩蕩蕩的,令仲茂他們幾人像是在夢中似的。
“大哥,咱是不是罵了那夷狄人了?”仲二騎着馬走在仲茂旁邊。
“是罵了,”仲茂現在想想,也不知當時他為什麼就敢罵夷狄人,或許是因為有燕惜妤在。
“……那我們可真是膽長毛了,”仲二喃喃道,“他們竟然也沒生氣。”
“他們不敢,”仲茂低聲說,“燕姑娘在呢。”
于是仲二和他一走看向騎馬走在最前頭的燕惜妤。
滴了幾次藥汁,燕惜妤的眼睛已經好多了。她等到後晌才回大承,這時的日頭快下山了,光線不刺眼,她騎馬趕路瞠眼睛就不會太難受。
梁屯長和楊元正對首次和夷狄人以物換物很上心,早早就等在了邊卡。
布坊裡還有不少羊毛料子,燕惜妤說等她從夷狄回來之後再賣出去,楊元正于是眼巴巴地等着。
楊家有人問:“元正大事,為何非得等她回來?我們直接就能把貨拉到縣上去賣,大承獨一份的羊毛料子,不愁沒人買。”
另一個楊家人附和着點頭:“就是,那燕姑娘是不是不信咱?還是防着咱?”
“都閉嘴!”楊元正冷斥了一聲,“都已經被流放到這邊地來了,你們還沒能長記性嗎?若是賣别的,我們在縣上就能賣,但賣這大承獨一份的羊毛料子,那就太招人眼了,上次那程家直接上門想搶,若不是燕姑娘正好回來,不僅布坊,就連我們都得被搶去當家奴,自然是要小心為上。”
那幾個被罵得楊家人頓時不敢吭聲了。
這時,燕惜妤騎着馬出現在大家面前,梁屯長的眼裡隻有帶回來的羊群和牛馬。
“這麼多羊!還有馬和牛!”梁屯長雙手撐着哨卡的欄杆往着揮着身體,“那闆車上拉的……是不是羊毛皮子?”
“好像是,”旁邊的楊元正眯着眼睛看了看才點頭,“是羊毛皮子。”
“怪不得燕姑娘說讓我們等她回來,羊毛皮子和羊毛料子一起擺出去賣,那才是真的能擡高價,”梁屯長興奮地搓着手,“元正啊,咱們忙活了這麼久,終于能有正經的進項了!”
之前一直都是燕惜妤賣活羊往裡搭銀錢,一次也沒能賺到銀錢,如果不是燕惜妤能從夷狄帶回活羊,他們這布坊,陶坊,還有正在準備着的糖坊一定做不起來。
想到這裡,梁屯長忽地一頓。
他家婆娘曾背地裡問過他,燕惜妤找他和楊元正這些人來幫忙管理作坊,而她本人卻很少親自到場,隻讓她的家人幫着一起管理,難道就不怕被某些有心人獨攬大權然後把作坊占為己有嗎。
梁屯長之前也怕會出現這個問題,所以就算燕惜妤沒有提,他找來作坊做活的都是些老實本份的人,那些狡猾有心計的人他根本就不敢用。
可這時看着燕惜妤趕過來的羊群,還有馬和牛,他忽然就想明白了燕惜妤為什麼會不怕。
因為布坊的羊毛全靠着燕惜妤從夷狄人那邊帶過來,就算有人把作坊搶走,可沒有羊毛的作坊也不過是個空殼。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自己養羊,可在大承這邊養羊又哪能比的過夷狄人。夷狄是遊牧民族,他們靠牧群為生,尤其是羊,祖祖輩輩累積下來的羊群散滿了整個大草原!
怪不得燕惜妤不怕,她既不怕布坊被人搶走,也不怕别的布坊也紡出羊毛料子,因為她背後有着整個大草原的羊群。
要說比誰養的羊多,誰又能比得過燕惜妤!
當然其他商隊也能和夷狄人買羊毛紡羊毛料子,但一來他們離的遠,要是加上路費和人工,成本肯定高出很多。二來他們也未必能從夷狄人手中買得到羊毛。
燕惜妤可是直接去夷狄人的地盤上把羊毛帶回來的,而其他商隊隻能互相定好日子,雙方帶着貨物隔着哨卡欄杆互換貨物,他們怕夷狄人,根本就不敢去夷狄人的地盤!
梁屯長越想越覺得燕惜妤令人生畏,怪不得她之前就說過不怕别人也做羊毛料子的買賣,原來是因為她有持無恐。
這時燕惜妤已經騎着馬走到了哨卡的欄杆旁邊,她跳下馬走了過來,一眼就看見梁屯長滿頭的汗:“屯長,你這是曬出了一身汗?”
她擡頭看看天,又說:“下次不用過來等了,我帶着闆車過去的,直接就能過邊卡,不用你們過來搬貨。”
“不是不是,我沒等多久,你……”梁屯長連忙擺手,一下子就發現了燕惜妤有些紅腫的雙眼,“你眼睛怎麼了?”
“風沙刮的,”燕惜妤随意地說了句,然後對他說,“屯長,勞煩你去哨崗那邊幫幫仲茂他們,我讓他們四人去辦理過邊卡的事宜,你過去幫幫他們。”
梁屯長一聽,立即就知道燕惜妤這是打算以後去夷狄換貨拉羊毛的事,都要交給仲茂他們幾人。
她這是把最重要的拉貨渠道抓在自己人手裡,楊元正他們就算守着布坊也沒用,假如沒有羊毛,布坊就得停工。
梁屯長掃了眼旁邊的楊元正,點頭道:“那我過去看看。”
等他走了,燕惜妤又對楊元正說:“楊大叔,明日你帶人整理好那兩車羊皮子和羊毛,再加緊紡些羊毛料子出來,到時我讓仲三一起拉去鎮上賣。”
“好,”楊元正點點頭,看看燕惜妤,先是問了句她的眼睛,“燕姑娘眼睛真沒事?”
燕惜妤說:“沒事,已經好了。”
楊元正抿抿嘴說:“燕姑娘,去鎮上賣羊毛料子的人,我楊家人可以去嗎?”
燕惜妤看了眼他:“楊大叔不是說隻要布坊嗎?”
布坊現在大小事宜做主的都是楊元正,除非沒了羊毛,否則不會找燕惜妤。
當然,若是有人上門鬧事,也需要找燕惜妤。
“不瞞姑娘,”楊元正歎氣道,“楊某想借羊毛料子帶着家人重回封州。”
封州,天子腳下的皇都。
這些被流放的人曾經都是皇都裡的高門大族,他們想回去無可厚非。
“可以啊,”燕惜妤點點頭,她和楊元正不是雇傭關系,而且互助合作,要是沒有楊家人,羊毛料子指不定還沒能紡出來,“祝你所願成真。”
楊元正一愣,看着燕惜妤有瞬間的出神。
他以為燕惜妤會生氣,畢竟他拿着燕惜妤的工錢管着布坊,卻又還想借着她掙出一條重回皇都的路。
他這是在利用燕惜妤。
他沒想到燕惜妤完全不在意,并且還祝他所願成真。
“燕姑娘,我……”楊元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阿妹!”忽然傳來了羅采春的聲音。
燕惜妤轉頭一看,發現羅采春和佟瑰方姐弟也來了。
“楊大叔,你去幫一下屯長,”燕惜妤說了一句,然後向着羅采春幾人走去,“三姐,你們怎麼也來了?”
“我們出來放羊,”羅采春指了指不遠處,隻見小滿兒他們在放羊,“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回來了沒有。”
“小滿兒和小玉彩都會放羊了,”燕惜妤邊樂邊說,“那剛好,我又帶回了幾十頭羊,可以一起放。”
“這次怎麼帶回來這麼多頭羊?”羅采春驚訝道,“咱們要養羊嗎?”
“不養,我們又不會養,”燕惜妤搖頭,“我打算賣羊肉然後去買間鋪子。”
“咱們要買鋪子了?”羅采春又是一怔。
“對,羊毛料子不适合擺在街邊賣,”燕惜妤把原因說出來,“現在我們的羊毛料子是大承獨一份,必須讓回頭客和貨郎有個可以找的地方。”
“那就買,”羅采春連連點頭。
“燕姑娘,可以了,”梁屯長在哨崗那邊喊,“仲茂他們先把羊趕過來。”
“好,我這就來,”燕惜妤對羅采春三人說,“三姐幫忙看着羊群。”
然後她才走去哨崗,她是最後一個過邊卡的人。
守邊卡的将士早就已經認識了她。
“燕姑娘,又發财啊,”有守兵笑着說了句。
燕惜妤喜歡聽别人說她發财,于是從拉着石頭的闆車上随手拿起一塊原石遞了過去:“這是我和夷狄人換的石頭,送守兵大哥一塊拿着玩。”
那守兵愣愣地接過,單手捧着一時有點傻眼。
這些原石在鎮上最底價可都要十兩銀子一塊,她就這樣給他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