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局促不安地同江叙白分開後,沒有直接禦劍回松雪峰巅,而是降落在離山巅還有幾百米的地方。
其實她有點累,隻想立馬躺上床,唔,如果先來個溫泉放松下是最好。
但,她不知道謝硯沉是否在松雪峰,雖說她現在已經比之前想開了點,可也沒必要一回來就上大招。
算了,還是先回自己屋苟着吧,黎漾說服自己。
在瞅見殿前沒人後,黎漾又細細感知一番,很好,謝硯沉不在。
黎漾神色頓時輕松下來,快速朝自己房間走去。
然而剛轉過拐角,黎漾就僵住。
謝硯沉靠在她房門口的廊柱下,上半張臉隐在陰影裡,神色不明。
他手裡并未拿劍,可卻莫名地讓黎漾生了危險想逃的感覺。
不行,她不是想好要面對了嘛!早晚伸頭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啊!
黎漾拔了拔發軟的腳,違背本能地走到謝硯沉身前兩米處站定,用非常溫和的語氣問:
“是有事找我嗎?”
謝硯沉從陰影處擡頭,黎漾正正對上他暗沉的目光。
其實謝硯沉的眼睛生得十分地淩厲漂亮,可惜那眼中通常隻有冰渣,配上那張生人勿近的臉,更是雪上加霜。
而此時,他眼中并無血紅色,而是同往常一樣的黑瞳。
“去哪了?”謝硯沉開口,聲音很低。
黎漾定了定道:“和嘉嘉他們去丹雲城還有附近逛了逛。”
“他們?”
“還有江師兄和程師兄,他們是藥閣的。”
“你跟他很熟嗎?”
黎漾隻當他漏了個“們”字,點頭:“還可以。”
點完頭,覺得謝硯沉整得跟審訊她這個犯人似的。
于是,虛咳一聲道:“對了,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進來坐下聊嗎?”
黎漾推開門邀請謝硯沉,對方擦着她的肩進了屋内。
黎漾坐到謝硯沉對面,擡手給兩人倒茶,想搞點談話的氛圍,結果倒完才想起來這茶水已是不知道多少天前的了。
黎漾默默将杯子放回盤子裡,清了清嗓子道:“先前我們不是約定做三年的道侶嘛,我想問下,這個時間能不能改——”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響徹劍天宗的鼓鳴音打斷。
黎漾一愣,而對面謝硯沉臉色卻頓時變得有些蒼白。
仿佛确認什麼,他在鼓音停下的瞬間起身道,“走。”然後直接拉着黎漾消失在原地。
黎漾被謝硯沉帶到了度老居住的山峰,剛落地,就見應宗主等一應長老閣主聚集在樓前,神色悲戚。
樓前還站着幾位服侍度老的小弟子,黎漾掃過去,發現他們正偷偷抹眼淚。
黎漾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度老該不會是……
“硯沉……你們……去見見師叔最後一面吧……”應宗主走過來對他們輕聲道,聲音沙啞,眼中淚光閃爍。
預感被肯定,黎漾腦海中浮現出度老吹胡子瞪眼,老頑童般的模樣,心裡滿是不可置信。
度老,他怎麼會突然……他可是大乘期啊!
然而當她随謝硯沉進入屋内,見到盤坐在那,滿頭灰白透着死寂的度老時,不可置信變成了震驚下的黯然。
“你們……來了……”
謝硯沉一進門就走到度老身側雙手同時給他輸入靈力。
“别白費力氣了……過來……陪我說說話,别幹站那……你也過來啊……”度老阻止了謝硯沉,招呼黎漾一起過去。
黎漾和謝硯沉跪在度老身前,度老笑着各拿起他們一隻手,交疊在一起,欣慰道:“……好孩子。”
“為什麼……”
“為什麼會突然……之前明明有三年……”謝硯沉低頭啞聲道,聲音帶着黎漾從未見過的恍惚。
度老的神色忽然變得高漲,中氣十足道:“笨!要不這麼說你會成婚?你該知道的,為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哪怕隻有一線機會,即便是欺騙……為師也要替你争取!”
然而看到度老這般恢複往常一般的笑罵,黎漾心反倒沉了下去,這是回光返照了……
“别難過,為師早已看透自己的生死,如今不過是命數到了。”
度老看向黎漾,溫聲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是因為喜歡才嫁給他的,但羨音鈴非假,你的确是他命定之人,隻是能走多遠,卻全在你們個人……”
度老緩了緩,又道:“硯沉他,并非無心,他隻是不擅于表達自己……往後,無論發生什麼,我希望你都能給他一次辯白的機會……可以嗎?”
他低頭真切地望着黎漾,神色間含着一絲乞求。
“好。”黎漾點點頭允諾,“我會給他機會的。”
度老放松下來,輕拍兩人的手掌笑道:“好……好孩子……”
他周身的氣極速衰敗下來,謝硯沉連忙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斷地為他輸入靈力。
“……乖徒兒,為師不能……不能再陪你了……今……後……萬事聽……聽本心……不……不要忘了……劍天宗……永遠……都……是……你的……家……”
度老的聲音弱到幾不可聞,随後搭在黎漾手上的掌心一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