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到了省城,能有解決辦法,哪裡想到,省城的韭菜也都染病了,這可怎麼辦?”
“你說這是哪裡來的病?我聽那位工作人員說,不止是省城,連京市周圍的韭菜都發了病,跟咱們一樣,先是暗綠色水侵狀病斑,随後就會慢慢擴大,全葉變黃,然後根就爛了。他們說,這叫……叫……”
周漁下意識地接上了:“煙草疫黴菌。”
說話的兩個人愣了一下,發現從上車開始一直趴着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居然說出了專家說的病菌名稱。
于素芬忍不住點頭道:“就是這個詞,可是太難了,我專門嘟囔了三遍,當時記住了,剛剛話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姑娘,你怎麼懂這個?”
周漁自然懂。
她本科是學農的,研究生讀的精細化學,雖然這些年開日化廠接觸的少,但她是那種記憶力好的人,讀過的文獻學過的知識,記得清清楚楚。
她看過相關資料。
隻是,她不是車禍死了嗎?
車子刹車失靈從大坡上沖下來,撞到了旁邊的假山石,先是騰空翻了過來,随後又重重落在地上,着了火。
她怎麼又活了?
她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行進中的老式火車,連過道都站滿了人。男人留着平頭,女孩們紮着麻花辮,穿着電視裡七八十年代的衣服。
外面是一片片玉米地,随着一聲汽笛聲,火車開始轉彎,她瞧見了前面的車頭上冒出的縷縷白煙,竟然是一輛蒸汽機車。
她真的穿越到了1981年,她的同名人,因為戀愛問題,被南河農業大學退學的大二學生周漁身上。
這是在回家的路上。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這女孩從上車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落座後直接趴在了小桌闆上,隐隐還有肩頭聳動的樣子,像是哭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們,總是有各種煩惱,所以,即便她一個人占據了六個人的小桌闆,這兩個小時,也沒人打擾她。
她原以為,這女孩就是普通姑娘,可誰能想到,她居然懂韭菜的病!
尤其是,這個病連市農技站的技術員都不知道,那就更不一般了。
雖然說眼前的女孩隻有十八/九歲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是專家,但于素芬也忍不住燃起了希望,你瞧她穿着白襯衣和格子裙,一看就是個女學生,萬一見識廣,說不定就能幫幫他們。
于素芬于是又問了一句。
周漁這才從命運的不可思議中回過神來,看向了坐在她對面的這位女同志,對方正在焦急地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周漁搖搖頭:“沒事,就是趴久了,有點暈。”
于素芬心裡想:整整趴了兩個小時呢,怎麼可能不難受?
她熱情地說:“你動一動就好,要不我陪你站一站?”
車廂裡都是人,周漁又不是真暈,搖搖頭換了話題,看看能不能幫忙,農民不容易的,“你們是專門種韭菜的嗎?怎麼跑到省城來請教?”
于素芬顯然是個能聊的人,聽着周漁對他們種韭菜感興趣,更是全盤托出:“我們是南州市小林村的村民,我們村和市蔬菜公司有合作,整個村子都種菜供應市裡的門市部,供廣大市民吃菜。”
“從去年開始,村裡種的韭菜就陸續發病,當年的韭菜就減産了三成。本以為經過一年霜凍,今年會好一些,可沒想到,今年又發病了。”
“韭菜可是大家喜愛的菜品,因為産量少,大家買不到菜,我們壓力一直很大,開始請了縣裡的技術員,看不出來怎麼回事後,又請了市裡的,給了一堆方法,可也不管用。”
“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一合計,幹脆來省裡,我們尋思,這裡專家多,肯定能解決,哪裡想……”她頓了一下,深深地歎口氣,“專家卻說,北方到處都是這種病,他們也在想辦法。”
周漁依稀記得,她查閱文獻的時候看到過,在80年代初,夏國北方的确流行了一陣子煙草疫黴病,範圍廣時間長,一直到85年左右才止住。
這種病菌發病從每年的7月開始,一直到10月中下旬才結束,這會兒都九月下旬了,說真的,他們來晚了,也就剩下最後一茬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