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年頭出門不易,想也知道,是經過多少次的猶豫才下了決心來省城。
她于是問:“專家給你們什麼辦法?”
于素芬和同村的劉曉娣相互看了一眼,村子裡都為韭菜發愁,可是沒人敢出來問問,他們總覺得人生地不熟害怕,隻有她倆天不怕地不怕,帶了幾個饅頭就出了門。
關心則敏銳,她們覺得周漁敢往下問,這是有戲啊。
于素芬立刻說:“你等等!”
說着,她就撩起了外面的褂子,露出了裡面的白色小背心,這幾乎就相當于内衣了,周漁吓了一跳,那聲别還沒說出口,對方從上面縫着的口袋裡拿出了個小布袋。
布袋中又拿出了個油紙包,再打開,裡面是一張寫着字的信紙。
于素芬将那張紙小心翼翼地打開,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周漁:“同志,這是那位專家給我寫的,我沒文化怕丢了,就貼身藏着了,你看看。”
周漁雙手接了過來,字寫的很清楚,用25%的瑞毒黴可濕性粉劑進行防治,上面還寫了用法:“1000倍稀釋,每畝用量1.5斤。”
于素芬連忙問:“這法子行嗎?他說他們也是剛剛開始試驗,效果還不好說,隻能讓我們試試。”
其實以後也是這麼辦,周漁提醒道:“是可以的,不過一定要注意用量,瑞毒黴很容易有藥害,10%的乙膦鋁好一些,不過這些都不能根除,最好的辦法,是對田間進行科學管理。”
周漁居然對用藥也懂,于素芬這會兒已經很信服她了,連忙問:“怎麼管理?”
這其實很簡單,首先就是輪作,這種病菌容易感染西紅柿和茄子、大蔥洋蔥,黃瓜卻很難染上,所以隻要恰當每年更換種植品種,就可以切斷病源。其次就是每年平整土地,修整排澇系統,這種病菌一澇特别容易泛濫,預防到位一般沒事。
周漁說,于素芬開始聽得認真,一會兒眼睛就迷糊了,這一瞧就是記不住,周漁幹脆從随身包裡拿出了筆記本和筆,給她仔仔細細寫了一份管理辦法。
寫完後,就直接撕了下來遞給了于素芬,她和劉曉娣一打眼就瞧見了那筆漂亮的字,還有滿滿一頁的辦法,别提多感動了。
劉曉娣忍不住說:“姑娘,你是不是專家啊,懂得多字也好看。我們該怎麼謝謝你!要不你留個地址,我給你寄點特産?”
她們說話,旁邊的人都在聽着,自然知道周漁的厲害,這會兒有人插嘴:“南河農業大學的,她包上寫着呢。”
周漁低頭才發現,她身上挎着的這個綠布包是南河農業大學發給優秀學生的獎品,寫着校名呢。
這會兒于素芬已經認同了:“怪不得什麼都懂,是專門學這個的,姑娘你可太厲害了,你這是回家幹什麼去啊?這時間應該剛開學啊。”
周漁自然不好說原因,隻笑笑說:“有點事回家。”
南州離着省城并不遠,她的話落,穿着藍灰色制服的乘務員遠遠地過來了,邊走邊喊:“南州到了,南州到了,下車的提前排隊。這站小,隻停五分鐘。”
周漁連忙站了起來,于素芬她們沒想到周漁也是南州的,瞧着她要拿行李架上的包,連忙幫忙:“我來,我來!”
周漁還沒來得及拒絕,她倆已經将包拿了下來,很自然地挎在了胳膊肘上,沖着周漁說:“走,快到了,别下不去!”
周漁還想自己背着,她則推着周漁往前:“我們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你幫了我們這麼大忙,拿個包你還客氣什麼?你不讓,是不是要讓我們給你錢?”
周漁就不好拒絕了,跟着人流慢慢走到了門旁邊,略微等了一等,就瞧見窗戶外面的景色漸漸從一批批玉米地變成了低矮的小樓房,有了公路,有了走動的人們,還有了灰色的水泥站台。
南州到了。
周漁家住梅樹村,在南州市的近郊,公交車到不了,得換乘後,再想辦法。
下了車本來就想跟于素芬他們告别的,結果她倆居然有人趕着牛車接站,聽說周漁是梅樹村的,直接說:“一個方向,我們帶你過去。”
周漁在下午四點,就到了梅樹村的村口前的馬路上。
跟于素芬和劉曉娣告别後,她背起了重重的行李,一步步往村裡走去,剛走到村口,就有玩耍的小孩們看到了她。
有孩子擡頭叫:“小魚姐姐。”
有孩子則大聲地喊:“小魚姐姐回來了,她真的被學校開除了,提溜着鍋碗瓢盆回來的!”
周漁:沒有電話,更沒寫信,村裡怎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