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守夜。”
旅途中的第一個露宿荒野的夜晚,無名主動提出這樣的建議。阿拉貢微微挑眉略表吃驚,然後莞爾點頭。
“好,後半夜我來換崗。”他一邊扯鬥篷一邊說,“注意風向。”
其實對無名來說就算一晚上沒人換崗也沒問題,他現在是真的無心睡眠,但願時時刻刻能睜大眼睛。
他們離開布理後疾步走了一日行程,一直沿着東方大道前進。可能是因為如今時日不同往昔,人人都知道外頭不太平,這東方大道上倒沒什麼人影,無疑讓無名一路走來輕松不少。入夜後聽從阿拉貢的建議他們往北稍微偏離大道靠近北方群山,這中間還有一片十分遼闊的原野,阿拉貢說那裡有地方可供露營。
本來無名心想着他說的可能是什麼山洞,亦或是巨大的山石大樹之類可供避風歇息,最後才發現原來就是幾個大了點的亂石堆,中間紮了幾從幹巴巴的灌木叢。
還不如篝火堆,篝火堆就是在死人堆劇毒潭也比這強。
說起來,這麼大一片地區就沒有一個篝火嗎?
阿拉貢已經和衣睡下,還睡得飛快,打起了鼾,看來還真是香的很,也許是時常這樣所以早就習慣,還樂在其中了。
無名站起身,背對着阿拉貢極目遠眺,沉沉天幕,夜色茫茫,他叢頭盔縫中遠望也隻能瞧見迷蒙一片,晦暗不明,月光不僅沒有照明甚至還起到了反作用,它讓一切都變得白茫茫的,想看清輪廓就更是奢侈體驗了。
無名伸着脖子張望了一段時間放棄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枕着行李包裹和岩石,睡得很香還在打着很響鼾聲的阿拉貢,突然發現他頸間有什麼東西映着月光閃着銀白的輝光。雖然并不十分耀眼,但着實很難令人不注意。
那是個小挂墜,之前他一定是一直将其藏于衣領下,現在滑落出來了。
無名忍住了湊過去仔細看的沖動,他承認他對此莫名充滿好奇,畢竟那麼一個胡子拉碴甚至可以說狂野不羁的荒野遊俠,竟貼身攜帶這麼一個看形狀便知做工極盡精巧之能事,而且風格雅緻非凡的挂墜飾品。
有故事,一定有故事。
彼時夜風貼着草野吹拂開,輕微的呼呼聲響透過頭盔刮過無名耳畔。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篝火旁以外的地方度過平靜的夜晚了,突然感到就這麼靜靜地背靠大石,擡頭看雲動月來感受夜風拂面,也是很難得的體驗。
就在他打算趁這個時候取下頭盔透透氣時,慣常捕捉各種潛在威脅的耳朵頓時讓他回到警戒狀态。
那是被風夾着飄來的,拖長的嚎叫。
狼嚎……?
無名立馬直起身四處望去,然而夜色還是和剛才一樣晦暗不明,他極目遠眺,也并未發現有野獸的蹤迹。
自己實在是有點草木皆兵了。
抱着這樣的心态後,他發現自己陷入半睡不醒的狀态是如此容易。他總是要在昏睡和清醒之間來回切換,靠着從頭盔縫隙裡吹入的冷風激起一個激靈突然驚醒。
直到阿拉貢醒來拍了他的肩膀,提醒他要換崗了他才從這種狀态中擺脫出來,甩了甩腦袋走回剛才阿拉貢躺着的地方,用幾乎一樣的姿勢淌了下來。
阿拉貢坐下後,慢條斯理掏出煙鬥煙草點燃了,緩緩吸了口,才問:“怎麼樣,剛才沒什麼情況吧?”
無名想了想給出了否定答案。
“是嗎,”阿拉貢若有所思的吐着眼圈說,“今晚還真平靜。”
不知道他是否話裡有話,又或者剛才他隻是假寐,也聽見了那似有若無的狼嚎聲,無名思及此處莫名感到不安,他的處理方式便是轉頭側身躺下,閉目睡覺。
接着他迷迷糊糊聽到有個醇厚的男聲低聲吟唱着某段旋律,那無疑是阿拉貢,他口中歌詞含混不清,不知是因為聲音太低,還是因為那本就是無名所不了解的一種語言,又或者二者兼有。
總之他隻能确認一件事,那歌謠的曲調風格,和那枚精緻的散發着星輝的挂墜一樣,跟眼前這不修邊幅的糙漢不甚相符。
在這種微妙的含混歌聲催眠下,無名竟也飛速墜入夢境。說起來對無名來說所謂睡眠其實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概念,你說不清它哪裡和正常人的睡眠不同,可又确定它絕對不同。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明明沒有任何困倦的感覺,卻能眼皮上下打戰,有種随時會昏厥的錯覺,大緻是這樣。
這種近乎于昏厥的睡眠方式沉是夠沉,昏得徹底,睡下去就是一片徹頭徹尾的天昏地暗,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要叫醒就需要——
——“無名!!起來!”
阿拉貢的呼喊聲驚雷般劈開了他的夢靥,無名猛地坐起來,伸手摸了摸頭上——當然一身冷汗隻能是錯覺。